那棵树,倾吐着含苞待放的花枝,伸进了二楼半开的窗子里。 “那一间屋子……” 郁墨淮狭长双眸微微眯起。 少顷,眸色蓦地稍亮,似陨星划过流光。 “是我妈妈的卧室。” 温雪瑰牵起他的手,依偎在他身旁。 “花很快就要开了。” “等到那个时候,一定会非常漂亮吧。” - 洋房内一切如旧。 这里残存着郁墨淮十三四岁时的一切生活痕迹。 也遗留下了种种碎片,能拼凑出三十岁出头,生命即将行至终点的季汀竹。 “她是个很有诗情画意的人。” 郁墨淮温声回忆着。 “在那个手机还不流行的年代,她每周都会自己做一顿饭,漂漂亮亮地摆盘,然后用相机拍下来。” “打开她的相机,就像打开没有字的朋友圈。” 他缓声诉说着这些往事。 全然不记得,上次敢想起它们,到底是何年何月的事情。 温雪瑰静静地聆听着。 从第一次见面,在佛罗伦萨的咖啡厅里,听艾伦提起他的母亲时—— 她就明白,这是他心底最深处的隐伤。 可此时此刻,看着自己面前,轻声叙述的郁墨淮。 她确实感觉到,比起那时,有什么东西已经发生了改变。 她视线温柔,似画笔般仔细,缓慢地扫过他的唇,鼻梁,而后,继续往上。 然后,她发现了答案。 是眼睛。 仇恨与戾气,都从他眸底退却殆尽。 只剩下一抹,厚重的,温馨且伤感的怀恋。 “无论什么报复或宽恕,都比不上遗忘更有效。”[2] 温雪瑰想起这条,一直躺在他朋友圈顶端的诗句。 便轻轻念出了声。 闻言,郁墨淮自嘲般扯了扯唇。 他本就生得骨相深邃。此时眸色愈发幽黯,似晕开清苦的墨迹。 他视线微抬,看着面前的女孩,轻声开口。 “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最恨的人是谁吗?” 温雪瑰知道。 不是郁长明,不是宋玉霜,也不是宋殊。 “是你自己。” “是。” “是我自己。” 他唇畔那抹自嘲的笑意,愈发加深了几分。 可注视温雪瑰时,眸间又掠过一线,令她揪心的欣慰。 少顷,郁墨淮复而垂下眼睫。 睫羽漆深,掩住了其后跃动的光点。 “我最恨我自己。” “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她。” 释怀的起点,首先是要直面一切。 回忆的黑匣终于被打开,无数句梦魇的呓语,暗潮般向外涌出来。 郁墨淮紧紧地蹙着眉。 尾音颤抖,浸满了痛楚的无可奈何。 “自从她走后,无数个噩梦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问我。” “为什么,没有鼓励她早点离开郁长明。” “为什么没有能力赚钱,送她去更好的医院。” “还有一开始。”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