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璟不由一笑。如今阿鱼同他相处,已不似先前那样恭敬拘谨了。果然让阿鱼陪他一起用膳是对的,她会越来越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的身份,习惯他整个人。 就这么想想,他都觉得高兴。 进过早膳,谢怀璟便去里屋换了身衣裳,盘领窄袖的赤色蟠龙袍,暗金嵌纹的皁靴,一身太子常服。片刻之后,拿着一条腰带走出来,道:“阿鱼,替我系一下。” 阿鱼从善如流地接过腰带。本朝的腰带讲究“束而不系”,腰带不用紧贴在腰际。所以走动时要一直扶着,腰带才不会掉下来。先前在司膳房的时候,阿鱼经常听那些侍膳宫女偷偷议论,宫宴上哪位大人“撩袍端带”的仪态最风流。 谢怀璟的腰带上嵌了一组扁扁平平的玉带板,都刻着祥云龙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阿鱼把藏在里头的两条细绳找出来,半低着头,系在谢怀璟的两侧衣肋之际。 谢怀璟瞬也不瞬地看着她。她垂着眼,他看不见她的眼睛,却也能想象其中蕴了怎样专注耐心的眸光。她的睫毛很长,鸦羽一般,微微卷翘着,便是别样的宁静温柔。纤细优美的脖颈,凝脂般的白细,仿佛触手生温的美玉。 阿鱼系好了腰带,抬眸问道:“殿下要进宫吗?” 骤然对上一双清黑的眸子,谢怀璟还有些愣神,半晌才微一颔首:“进宫探望皇祖母。” 锦衣华服少年郎。谢怀璟换上太子服制之后,身上的气势和威仪一下子出来了。偏他面带笑意,看上去便没有那么严肃冷峻。阿鱼发现他手持玉带的模样很有风仪——从容清贵,气度卓然。谢怀璟生得白皙,手指搭在腰带上,阿鱼竟分不清哪一处是手哪一处是玉。 时辰不早了,谢怀璟理了理衣冠便往外走,走到房门口又顿住脚步,回首道:“等我回来。咱们一起用午膳。” 阿鱼点点头。 谢怀璟这才走远了。 *** 闲来无事,阿鱼打算去一趟膳房,看看午膳吃什么。走到半路,便被道旁的紫藤花迷住了眼。盛开的紫藤像一件华美的紫袍子,瀑布似的倒悬在云木上,微风吹来,那密密麻麻的花串就翩然摇曳起来,像是在随风流淌。走近了还能闻到隐约的花香,清雅有致。 阿鱼记得紫藤花是可以吃的,洗干净蒸着吃就很清香味美,做成紫藤糕、紫萝饼之类的也很好吃。于是阿鱼踮起脚,想摘几朵紫藤花带走……咦,花串怎么都那么高!她够不着! 阿鱼正打算去哪儿搬张凳子,便有一个挺拔的少年走了过来,那人轻而易举地折下一株花串,递到阿鱼面前,“妹妹拿着。” 阿鱼眼眸一亮,又惊又喜:“二哥哥!” 傅延之微微翘起嘴角,十分自然地揉了揉阿鱼的头发。 三年了,他只能在梦里听见这声“二哥哥”。 其实阿鱼小时候并不管傅延之叫“二哥哥”,而是喊他“阿壮哥哥”。起先傅延之也没觉得哪里不好,毕竟“阿壮”这个乳名饱蕴了万氏对他的期盼。 但是阿鱼还有两个堂兄,一个乳名唤阿骐,一个乳名唤阿骥,“乘骐骥以驰骋兮”,多么美好真诚的祝愿啊。傅延之就听着阿鱼甜软软地唤着两个堂兄“阿骐哥哥”,“阿骥哥哥”,到了他,就是憨实质朴的“阿壮哥哥”…… 傅延之:“……”娘!我也想要听上去威风蓬勃有气概的乳名! 傅延之便不许阿鱼喊他的乳名了。他同阿鱼说:“我在家中排行第二,以后你就叫我二哥哥吧。” 那时候阿鱼才五岁,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乖顺听话地唤了声:“二哥哥。” 傅延之颇觉得圆满。 他收到太子的回帖之后,便立时来了太子府。适才府上的长侍跟他说太子殿下进宫去了,请他稍待片刻。傅延之便道:“府上景致尤美,我倒想四处走走。” 那长侍自然答应,本想给他引路,傅延之却婉拒了,长侍遂恭谨道:“二公子请自便。” 于是傅延之得以独自一人在太子府闲逛。太子府占地颇广,是一座带花园的四进院落。二进院和三进院之间设了一道垂花门,过了这道门,放在寻常人家便是主人和女眷的居所,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