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已不在了,阿娘也已死了。再不会有人来救她,事到如今她才知道自己竟软弱无能到这般地步——她既不能上阵杀敌、守卫她的家,甚至也没有胆量如豫让般自残牺牲,刺杀仇敌。 她像个孩子一样将头埋进膝盖,嘤嘤的哭起来。 她想,明日她爹娘的头七了。她怎么能让她阿娘白死?她阿娘若看到她此刻的模样,又该多么恼火失望。 她得振作起来替他们报仇——她必须替他们报仇。 火势已快蔓延到后殿了,空气灼热,呼吸间肺都在隐隐作痛。 她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身来。 她听人唤道,“琉璃——”随即便是重重的一声响,有人撞开房门冲了进来。 看到那个人的脸的瞬间,怒火涌上琉璃的胸腔——那是辞秋殿徐妃。 徐思上前拉住琉璃的手臂,道,“跟我来——” 琉璃一把甩开她,愤怒道,“你有那么多机会杀死他——为什么你没杀了他!” 徐思回过头来望着她。 琉璃目光赤红,泪水已在灼热的空气中蒸干,她声音嘶哑着,“我不会跟你走的,我不像你是个没种的懦夫,我要留下来替我阿娘报仇。我要杀了那逆贼——” 徐思只道,“然后呢?你打算怎么杀他?”她进逼上来,“是打算和他同归于尽吗?” 琉璃未来的及作答,徐思已一巴掌扇上来,“这是替你阿娘打的——你若真有骨气,就想想怎么好好活着,把李斛送下地狱吧。谁还不会死?你敢活吗?” 琉璃只捂着脸,泪眼朦胧的望着她,徐思伸出手去,道,“你表哥张贲带人杀进来救你了。我再问你一句——你走不走?” 琉璃的倔强终于崩溃,她只哭道,“我要杀了李斛,我要替我阿娘报仇……” 徐思将她圈在怀里,半扶半推着她从火场中走出,“会,你会——只要好好活着,总有一天你能杀了他……” ——没有人知道,李斛入城哪天,徐思的袖子里也藏了一把匕首。 她是真的想,宁肯同归于尽,宁可不成而死,也不愿再落尽那恶鬼手里了。 杀身成仁对她而言,在很多时候都是最轻松的选择。死在那一刻至少她能留下壮烈的美名,令她一双子女日后过得轻松一些。 可是总有人要活下来,图谋将来。总有人要活下来,替两个沦入敌寇之手的女孩儿周旋,从李斛手中保护她们。 原本张贵妃是比她更合适的人选——毕竟是太子的生母。 可这也只是“应该”罢了。张贵妃比她更加烈性如火,她本也不该指望张贵妃能在这种局面下苟活。 果然,张贵妃刺贼不成,壮烈成仁。 于是那一刻起,徐思就唯有活下来一条路可走了。 她并非没有和如意一道脱身的办法,之所以不做,更多的还是因为她要留下来替琉璃安排出逃的路。 所幸——在又一次危难来临时,她的家人依旧没有放弃她。 他们再一次杀进来找她了。 “我找到她了——”徐思拖着琉璃从火海中出来,大声喊道。 隔壁房间里徐仪迅速冲出,拍灭身上火苗。他身后椽梁倒塌。他飞快上前抱起琉璃,和徐思一道向火场外奔去。 承香殿外,他们翻身上马。却正遇到从辞秋殿调拨来救火的人马。烟尘翻滚,火光夺目。那一行人看不清前头是谁,只见有马,心中不由生疑,喝问道,“前头是谁?” 徐仪只一挥马鞭,也不作答,直冲那一行人奔去。 只片刻间便冲出承香殿。 身后风声、火声交缠在一起,满耳都是呼呼烈烈的轰响。马蹄淹没其中,转瞬便再听不见了。 台城,广莫门。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里,外头便又有人叩门,“武威将军崔宣麾下校尉张贲,奉命入城!快开城门——” 城门尉道,“适才不是派人入城了吗?” “——那是匪兵,你们上当了!”说话间年轻的校尉便推了个人上前,“看看认得他否?”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