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也只当没听见。 刘峻却还叮咛,“一定要仔细准备。只要能得到先生的首肯,日后大家定然对你另眼相看。昔日的事也就……” 琉璃终于冷脸回他,“我这个人‘死不悔改’,就是要和张贲同流合污。你快别白费心思了!” 刘峻怔愣了半晌,终于没能再说出话来。 但琉璃确实将这件事记在心上了。 但这当真是一个挽回名誉的机会吗?琉璃并不这么觉着。 因为张华就是打在张贲和她身上的烙印,只要他们的出身没有改变,名誉便无法翻身。 刘峻已说得清清楚楚,“自以为攀上天子,就能改头换面”,这种心思在士林眼中极为可笑。 连天子的册封和抬举都无法改变的东西,怎么可能因为区区国子学祭酒的一声称赞,就改变得了? 何况,国子学里连官宦子弟都要分出士庶来,连幼学馆中都充斥着门第之见,这是谁的过错?还不是执掌国子学的祭酒!只怕他自己就是最大的门阀中人,又怎么可能轻易称赞张贲! 琉璃完全不抱幻想,想起这数月来她和张贲在幼学馆中的遭遇,她只感到厌恨。 ☆、第二十八章 正月初六日。 正旦日的大雪之后,天气骤然峭寒起来,虽这两日略略缓解了些,也依旧冷风割面。积雪毫无融化的迹象,反而厚结成冰,将青松翠竹都压住了。 不过,严冬酷暑对如意而言都是寻常,她照旧昧旦时分起床。打一套柔拳、跑一趟梅花桩。身轻如燕的自桩子上翻下来时,东方天际才微微泛白。清晨寒风沁衣的时候,粗使宫人们都冷得要缩起来,她身上却起了一层薄汗。松了松领口,便又回房去沐浴更衣。 直到她用过早饭,打扮好了出宫去,二郎才打着哈欠懒懒的从棉被里爬出来,展开手臂,犯着困,由宫人们服侍着更衣。 一时他睡饱了,终于在饭桌前清醒过来。一面心不在焉的由人服侍着进汤,一面左看右看的找不见如意,便不满道,“阿姐呢?” 宫娥们淡定道,“公主殿下用过膳,已出宫去了。” 二郎不由恼火的腹诽——就这么急着出去吗?!就不能等他一会儿吗?!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哼! 外间道路上积雪被马车轧化了,复又冻起来,满路都是重重叠叠的冰辙子。 车夫为求稳妥,便不敢跑得太快。并不算长的一条朱雀街,跑了足足往常两倍的功夫。还依旧有些颠簸。 如意怕伤眼睛,便不看书,只稍稍打起帘子来,抱着手炉靠在车窗旁看外头的景象。 赶上正月车来人往走亲戚、连总角小童口袋里都有几个零花钱的时候,街上生意极好。沿街的小贩们起得早,已有人摆摊叫卖起来。如意忽就想起先前同徐仪讨论的——那些日费万钱的世家豪门,究竟得有多大的进项才能维持如此奢靡的生活。不由就问对面坐的翟姑姑,道,“姑姑说,这街上做什么生意的铺子获利最多?” 翟姑姑垂了垂眸子,道,“这不是公主殿下该问的事。” 翟姑姑是徐思的乳母,早先也有儿有女,可惜一家人都死在战乱里。徐思便将她接回身旁奉养。因徐思命途坎坷,难得等到天下太平的时候了,她竟又被嫁给李斛这种一身反骨的残暴胡人。翟姑姑实在放心不下她,便不肯安享清福,而是一直跟在徐思身旁。 她虽自称是“奴婢”,但在辞秋殿里素来无人将她当下人看,就连天子都对她另眼相待。如意和二郎姐弟两个也都很尊重她。 每年正月翟姑姑都会出宫一趟,给死在战乱里的家人扫墓、上香。故而这一日如意出门,徐思便托付翟姑姑看顾她。 也许正是要给家人扫墓的缘故,翟姑姑的心情并不好,对如意也分外冷淡和敷衍——不过,翟姑姑素来性情矜持。就算在平日,待如意也并不亲近就是了。 故而如意听翟姑姑这么说,也只抿唇一笑,并不辩解什么。 她见翟姑姑膝上搁着包袱,神色恍惚的望着外头,又见她手中红肿,显然是忘了佩戴手炉,便将自己的搁到她手里。道,“姑姑替我拿着。” 翟姑姑回神看了她一眼,随即又移开目光,道,“……是。”片刻后又垂眸道,“公主是有福、清贵之人,不要对这些浊事上心。连累了娘娘和自己的名声,便不好了。” 如意笑道,“嗯。”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