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保证您的安全。”藤原教授道:“但我保证,一定尽我所能。” 他冷淡地笑了笑,再看了洪州一眼,向治疗室走去。 刺目的光线令他眯起双眼,赤裸的身体被连接上沉默运转的仪器。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平静。 渐渐地,疼痛出现,并扩散、加重。 他的意识始终处于清醒状态,疼痛鲜明得就像锋利的刀在他头颅上切割。 他完全无法动弹,亦不能言语,只能像木偶一般堪堪承受,睚眦欲裂。 而治疗一旦开始,就不能中途叫停。如果中止,接受治疗的人必死无疑。 他好似失了明,黑暗像一块布,覆盖在他的眼睑上。支离破碎的记忆随着难以承受的痛楚回归,一块一块,如同尖锐碎玻璃一般扎进他的脑海。 起初成型的是一支金色的凤凰。 凤凰化作糖人,被一个小王子般的男孩拿在手上。 他在哭,长久以来的折磨令他再也支撑不住,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打算哭完就站起来,冲入车流,用死亡来终结痛苦。 男孩将凤凰糖人送给他,笑着叫他“弟弟”。 越来越多的碎片拼合在一起。 他在阳光下,复制了小时候得到的凤凰糖人,递到洛昙深手上。 洛昙深对着阳光看糖人,而他微笑着看洛昙深,眼里是难以言说的温柔。 突然,疼痛变得更加猛烈,他几近窒息。 二十一岁生日那天,他从t国赶回来,为了和洛昙深过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生日。 他知道自己不能陪洛昙深一辈子,这“偷来”的半年已经是上天给予他的礼物。 可是这一天,他看见洛昙深和贺岳林在他们小时候初遇的地方接吻。 在楠杏别墅外被洛昙深告知“我们结束了”。 回到家,爷爷丢下他,永远地离开。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爷爷的异常,却因为要赴最后一个生日之约,为了听洛昙深说一句“生日快乐”,将爷爷丢在家里。 他忘不了爷爷被打捞起来的模样。本就瘦弱的老人,被污水浸透,孤单又绝望。 爷爷没有害过任何人,却受了半辈子的折磨。将来终于可以不再受欺辱,却为了给他一个不受牵绊的前程,而选择了自尽。 爷爷决然了断生机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他在等洛昙深的“生日快乐”。 就为了这句“生日快乐”,他抛下了爷爷。 他无法原谅为了洛昙深而放弃爷爷的自己。 亦难以直面这段感情,甚至不敢放任自己想到洛昙深。 葬礼之后,他离开原城,成为明靖琛的“傀儡”。 他渴望权力,一步一步谋划着取而代之。 但是洛昙深的存在令他痛苦不堪。 对爷爷的愧疚渐渐畸变为恨,恨自己,也恨洛昙深。 他知道这没有道理,可极端的情绪原本就没有道理可言。他一边自责着,却又一边无可救药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放下对洛昙深的感情。 他爱洛昙深。 不愿意伤害,不愿意去恨洛昙深。 洛昙深是他唯一的软肋与弱点。 “治疗风险极高,您也许再也无法醒来,即便醒来,也可能受后遗症之苦。”藤原教授道:“您确定成为‘志愿者’吗?” “确定。”他双眼黑沉,没有一丝光亮。 四次治疗的痛楚翻倍袭来,他感到自己就快死去。 安玉心是除他与实验团队以外唯一的知情者,担忧地看着他:“哥哥,你一定要这样吗?” 他没有办法。 他必须斩掉自己的软肋,更加不想恨洛昙深。 宁愿忘记,宁愿死去,也不愿恨那个辜负他的人。 “也许很久以后,我能够重新面对、审视、接受这段感情。”他对安玉心说,“到时候,希望你帮我一个忙,将我带到这里来,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有我的牵挂与希望。” 安玉心笑得很悲伤,“哥哥,但愿我能平安活到那个时候。” 疼痛愈加猛烈,他几乎将牙咬碎。 记忆的闸门关闭,他终于晕死过去。 醒来已是一周之后,病房里的亮光令他有些睁不开眼。 他盯着前方空茫的一点看了许久,而后双手撑住额头。 这一年来的一切与八年前的过往终于在脑中勾连起来。 他的肩背在轻轻颤抖。 那个他连恨都不愿意、不忍心的人,竟是被他伤到了如今这般地步。 第114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