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是他洛昙深。 八年前,他为了报复,迫使周谨川丢了大学教师的工作,又让周谨川在原城失去立足之地。当时就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但那时网络不如现在发达,舆论不久就被盖了下去。 今时不同以往,周谨川以环卫工人的身份死了,死相惨烈,肇事司机驾车逃逸,这事只要有人煽风,最后一定会有网友自发将火引到他身上。 他甚至能想象出舆论是什么样。 ——纨绔子弟一手遮天,昔日大学教师受辱沦为残疾清洁工,为讨生活深夜加班,不幸死于非命。 “操!”他甩了甩头,将脸埋入手掌。 胸中像有一团什么东西在沸腾鼓噪,将心蒸得空空如也。 他痛恨周谨川,但也没有想到周谨川会就这么死了。 并且极有可能是因他而死。 是谁想借周谨川的死,将他架在火上烤? 谁这么狠辣,单单是为了对付他,就杀死一个于己无关的人? 这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许久,他抬起头,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事情的发展如洛昙深所料,当天中午,“环卫工人之死”就开始在网上发酵。 洛家虽然能够控制舆论,但也难以堵住所有人的嘴。很快,“洛氏少爷”就成为热搜关键词。 车祸至死常见,环卫工人被撞死也不少,但“大学教师受富家子弟迫害,惨遇车祸”却能轻而易举撩拨网友们的兴奋点。 一时间,八年前的事被添油加醋翻了出来,洛昙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网上的声音极为一致——豪门纨绔为所欲为,草菅人命。 无数人痛骂:“你们有钱人的命才是命,我们普通人就活该被你们欺压?还有没有王法!” 甚至有人毫无依据地认定,肇事司机正是受了“洛氏少爷”的指使,撞死周谨川是为了杀人灭口。 深夜,洛昙深看着网上的口诛笔伐,既感到疲惫,又觉得荒谬。 警方尚未找到司机,案件仍在侦破中,他就已经成为十恶不赦的罪人。 而周谨川清贫端方,一生被权贵迫害,无力抗争,是个彻头彻尾的可怜人。 没有人知道可怜人做了什么事。 洛昙深抽着烟,庆幸没有人知道。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便是洛宵聿被拉出来,无法想象洛宵聿承受半点冷嘲热讽。 网友也许会可怜洛宵聿,或者骂一声“有钱人活该”。 任何一丝对洛宵聿的侮辱,他都接受不了。 “少爷,您别看了。”林修翰说,“我们正在进行紧急公关,网民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您根本犯不着和他们置气。” 洛昙深心中烦闷,见手机震动起来。 这一天电话几乎就没断过,他烦不胜烦,已经关掉工作用的手机,此时震响的是另一部私人手机。 知道这个号的没有多少人。 他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接了起来。 首先传来的是沉而急促的呼吸声,然后才是单於蜚的声音,“我刚看到网上的事。” 洛昙深故作轻松地笑道,“你从早忙到晚,哪有时间上网?明天天不亮就得起来上工,别玩儿手机了,早些休息。” “你……”单於蜚的语气带着些许试探,“你怎么样?” “没事儿。”洛昙深点起支烟,“周谨川的死与我无关,警方自会查清楚。” 单於蜚顿了两秒,“我来陪你吧。” “啧,不用,这都几点了?你自己好好休息,别担心我,我能处理好。” “我很担心你。” 洛昙深掸掉烟灰,蹙眉。 单於蜚这通来电并没有让他感到被安抚,反而更加不悦。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失去至亲的人不欲在人前显露痛苦,可每个人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说着“节哀顺变”。 痛苦是自己的,旁人的安抚有什么用? 他不想和单於蜚分享心里的郁结,一来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显出弱势,在床上示弱是情趣,而现在显然不是玩情趣的时候;二来单於蜚无法给予实质性的帮助,所以这份关心显得极其廉价。 他又想起上次单於蜚拒绝重返原城大学的事。 说到底,单於蜚与他根本不在一个阶层里。他看得更远,而单於蜚当个工人、服务员就满足了,甚至说出“暂时不想改变”这种没眼界的话。 他宁愿单於蜚利用这段感情,为将来谋一个可观的出路。 但单於蜚什么都不要。 这可不是值得歌颂的“与世无争”,说难听一些就是没出息。 此时此刻,他不需要被担心,亦不需要安抚,更不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