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异斜睨了她一眼,指着门说:“没事了就下船吧,我们这儿也不管饭。” “若有锁影人的消息,还请联系我。”白琅到门口送别,低声说,“我近日都在浮月孤乡,你沿雾海云河来找就行。” 尹时清不知道白琅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但她还是应道:“连环水坞遍及整条河道,你只管吩咐一声,苍蝇都跑不走的。” 跟尹时清谈过之后,白琅感觉线索愈发明显了。 她抓住灵感,连忙跑回自己房间,铺纸研磨,像抄棋谱一样画好格子。 折流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在咬笔头,神色介于凝重和兴奋之间。 很奇怪,白琅明明是被迫走上神选之路的,真正做起来却比谁都积极。 “我想跟你谈谈钟离异的事情。” 折流在她面前坐下,发现她的纸上画了三横三竖,不知道是不是在跟自己玩井字棋。 白琅松开笔:“你们为什么都要到我这儿轮流说彼此坏话?” “你曾弑主,为灵虚门内乱祸首;风央五千年前设局让自己苟延残喘至今,所谋定是五千年未竟之业;钟离异从来不主动提绣姬,接不上天遁宗师姐师妹的话,看见掌门真人死了一点动容也没有,不是为了西王金母而来,就是为了潜入镇罪司而去。” “还漏了什么吗?” 白琅吹了吹纸,点墨未干,蹭在她手指上,丝丝缕缕连成污迹。 折流沉默,不是因为习惯,而是因为无言以对。 他一生中遇上的人,若是聪明到白琅这个地步,大多是死得早的。都说慧极必伤,其实聪明人死得早也好——他们活着太痛苦了。小至周围人一个接一个的谎言,大至历史时代的覆辙重蹈,他们全部都看得清。 对于他们来说,世上没什么新鲜事,无法就是人害人,人杀人,人吃人。 白琅手撑在桌子上,探身到他面前,认真地说:“上人,我是信任你的,你也信任一下我好不好?” 折流微微一怔。 他们之间的间隙看起来是因为白琅不信任他,实际上却恰恰相反。是因为他不够信任白琅,时刻准备着开始下一局棋,所以才会有所保留。 折流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白琅被迫参加神选都依然如此积极。她性情如此,再差的局也认真对待,有头有尾,有始有终。 反观他自己,甚至不如白琅想得开。 “好。” 他听见自己低声应和,然后抬起头看白琅。她微微侧着头,发丝从低垂的眼角掠过,又变回了那副介于凝重和兴奋之间的神色。 “好。”白琅也只回他一个字。 她将手中宏图一展,挥袖点墨,三横三竖。 “如今浮月孤乡之势,明有三线,暗伏三线。” “我为第一条明线,为月圣而去,想验证执剑人身份。步留影为第二条明线,她受月圣之命送信,如今完成任务,即将归还浮月孤乡。言琢玉为第三条明线,他讲法的路线与我寻找风花雪月的路线一致,考虑到你与他的关系,我觉得这不是巧合。” “司命朝稚是第一条暗线,伏于我身后。他的目的完全是执剑人吗?我觉得不是。如果他只想找执剑人,可以从我这里夺。权。” “受月圣之邀的缓歌仙子是第二条暗线。她藏身万缘司,在灯下最黑处,甚至连司命都不一定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钟离异是第三条暗线。假如绣姬委派给他的事情与西王金母有关,那他随我来浮月孤乡做什么?事出必有因,他很关键。” 折流听得入神。 错综复杂的局势就这样被白琅条理清晰地剖成部件,就像看一尾活鱼被剖得只剩骨架,细腻的肉整齐摆放切片,有种莫名的愉快感。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