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了禅房内的沉默。 “寺中如何过年?” “点头香,做早课,扫积雪,吃素斋。” 楚衡不语,侧头看了看烧了半截的香,抬手落下最后一子,起身将明慧头上的银针依次取下。 明慧缓缓睁眼:“三郎倘若觉得无趣,不妨去寺内浮屠塔处听风观雪,说不定有另一番趣味。” 明慧说的浮屠塔,是长秋寺内一座三层宝塔。塔顶上金盘灵刹,在阳光下,分外夺目。加之近日天气冷得叫人不敢往外头走一步,楚衡听明慧提起,这才走出禅房,哈着气,去到了宝塔前。 大年初一,与平日相比并无增添什么香火的长秋寺内,庄严肃穆的宝塔下,楚衡被风吹得鼻头通红,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跑来喝西北风?” 望着银装素裹的宝塔,楚衡抽了抽鼻子。 这几日,他时常想起被留在船上的五味,那孩子年纪小,甫一跟着他出来就遇到这么多的事,也不知会不会一直哭哭啼啼回扬州。 好在还有个邵阿牛,多少能护住那孩子。 只不过……现在也不知情况究竟如何了,那封密信陆庭又有没有收到? 叹息间,有烈风吹过,长秋寺深处梅林袭来冷香。楚衡拢了拢衣裳,跺跺快冻僵了的脚,转身想回禅房窝着。 忽而一阵寒风自身后袭来,楚衡凝神转身,手指弹动间,一根银针紧贴着来人面颊的擦过,带出一丝细小的血痕。血珠子瞬间沁出。 来人抬手,指尖抹过一丝红。 “是你?”看清来来人,楚衡顿时睁大眼睛,指间余下银针囫囵塞回腰侧,“你怎么来了?” 陆庭眉头微蹙,看着面前明显瘦了一圈的楚衡,伸手解开自己的披风,将人直接罩住。 “接到你的信后,我不放心就赶了过来。路上遇到五味,才得知你出事了。” “我当时被装入一口棺材,从码头带离,那群人既然能混进燕都,想来都有些手段,你又如何能找到我……” “我找了当地官府,方圆百里仔细搜查,得知有一队胡人拉着一口棺材出城,便知里头有古怪。” 胡人的丧葬礼俗中,人死,则焚殡之。 哪怕是死于异乡,也绝不会带着一具腐烂发臭的尸体,长途跋涉回到故乡。因这对死者而言,不亚于羞辱。 陆庭常年在归雁城与塞外诸国来往,曾接触过不少胡人,皆是以此礼对待死者。所以,带着所谓的主人宠妾尸体回乡安葬的胡人商队,十之八九,就藏着被掳走的楚衡。 “后来找到附近,听说胡人商队的棺材诈尸了,那群胡人漫山遍野找了几天,一直在山脚下徘徊,想来你已经逃进山里,找到了安全的地方。” 陆庭抬手,给楚衡系上披风,留着厚茧的指腹摩挲过他仍留着淡淡淤青的嘴角,低头亲吻:“我在山里,看到了断开的白玉笛。还有,我送你的那枚流苏结。” 天知道当时陆庭看到杂草丛中,断成数截的笛子,还有那枚被凌乱的脚印踩踏得失去原样的流苏结时,他心里有多惊惶。 这山里,人烟稀少,楚衡是夜里逃进的山中,万一踩落山崖…… 好在人没事,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陆庭不再说话,深蓝的眼睛目光沉沉。 楚衡抓住他的手,在他唇角回吻两下,说:“再帮我做一个流苏结,回头我挂在腰上。” 陆庭沉默着把人一把抱起,紧紧的,不愿松手。 楚衡推了推陆庭,见推不开,便只好看了看周围,伸手回抱。 “可惜了。” 字正腔圆的官话忽的打破了浮屠塔下的温情脉脉,楚衡愣怔间已被陆庭护在了身后,自不远处的一块碑文后,狐裘加身的高大男子迈步而来。 肩头落着些雪,那人抬手轻轻一担,须叟间已近在眼前。 “可惜了,我原还想着要与这位郎君结两姓之好,将族妹说于他,没想到,这好好的少年郎,竟已是陆将军你的禁脔。”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