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大,偷坟掘墓的门道却一窍不通,端什么碗吃什么饭,干什么吆喝什么,什么事外行也是不行。他燕尾子是钻天的贼,没有入地的本事,只会偷活人,不会偷死人。况且壶山周围坟头太多了,又隔了这么多年,董妃坟前的那座石碑早就不见了,而今除了崔老道,外人谁都找不着。他此番前来,正是为了劝崔老道“阴间取宝,阳间取义”,把这个活儿做了,二人平分了钱财,下半辈子就不用再发愁了。 这番话正搔着崔老道的痒处,他也早有这个心思,想了还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天下大乱,刀兵四起,老百姓能混口饭吃就不错,备不住哪天就饿死了,谁还顾得上找他算卦?他早动了挖董妃坟的念头,奈何拖着一条瘸腿,一个人无从下手。正好燕尾子找上门来,真是想吃冰下雹子、想娶媳妇儿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可见时机已到,不容错过。崔老道怕让家里人听见,当时没敢多说,把燕尾子带到村里一个小酒馆中,看看没什么人,找了个角落坐下,要了几个菜,打上一壶酒,两人推杯换盏,密谋取宝的勾当。 5 按照燕尾子的意思,这个活儿容易,可以说手到擒来。崔老道认识坟头,他身上又有能耐,哥儿俩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动手,过去直接挖开坟土撬开棺材,把里边的宝贝取到手,再原样填埋上,不等天亮就完活儿了。得了东西二一添作五,两人对半平分,神也不知、鬼也不觉,此后改名换姓,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 崔老道听完燕尾子一番话,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兄弟你是钻天的本事,入地却是外行。事情可没这么简单,壶山那地方不算太偏僻,离城也不过十里,周围还有村舍人家。天黑下手天亮走人是没错,可只有你我两个人不行。我当年是亲眼看着董妃那口大棺材埋到坟里,埋得多深怎么个方位,都是我给提前算好的,坟土可不浅哪。仅凭你我二人干这个活儿够呛,还得再找两个帮手才行。” 崔老道说的这番话不仅是实情,他心下也有个计较。这事不能两个人干,一旦扒开董妃坟,见到了陪葬的金银珠宝,保不齐燕尾子因财损义。虽说是结拜的弟兄,可这燕尾子是飞贼,是贼就有贼性,上有贼父贼母、下有贼子贼孙,安分守己的人做不了贼。论身上的能耐,自己比人家差着六里多远,到时候万一燕尾子翻脸不认人,他崔老道可没咒念,一瘸一拐地跑都跑不了,那就得跟董妃娘娘埋到一个坑里并了骨。想到了这一节,才说应当再找两个帮手,人多了好干活儿,互相之间也有个牵制。 燕尾子没有崔老道那么多心眼儿,根本就没往那上边想,他的本事都长在身上,没长在脑瓜子里,觉得崔老道所言句句在理,当即说道:“兄长所言极是,可眼下还能找谁帮忙呢?” 崔老道说:“贤弟不用担忧,这件事为兄早想好了。好几年前就有这个打算,奈何那时候董家还有守坟的人,根本没有机会下手。眼下连大清国都没了,军阀成天就是你打我、我打你,活人都顾不过来,谁还管得了死人的事?此时下手正是时机,合该咱们兄弟发这个财。人选我也早物色好了,这俩一个是石匠李长林,一个是专门吃倒斗扒坟这碗饭的二臭虫。如若有这两条好汉相助,夜闯董妃坟易如‘探囊取物、反掌观纹’,咱这个事儿就成了!” 崔老道提起的这两个人,并不是凭空想出来凑数的。头一个石匠李长林,那是这附近村子里的一条好汉,性子耿直,胆子大,气力过人,但家中贫寒,除了一身用不完的力气,再没别的本事。平日里以开山凿石为生,凭着卖力气吃饭。掘坟是个累活儿,身上没力气不成,不仅是臂力和膀力,连腰带腿都得跟着使劲儿。燕尾子和崔老道这二位,一个是靠腿一个是靠嘴,都不是力气把式,不会抡锹挥镐,他俩干不了这个。李长林以开山砸石为生,全凭一身使不完的力气,干这个正合适。正所谓靠山吃山,乡下有不少穷汉子干这行,因为它不用本钱,拎着锹镐就能干,山上石头有的是,挣多挣少全看你出多少力气。石匠李长林从小身大力不亏,别看家徒四壁有上顿没下顿的,可吃什么都长肉,身高八尺往上,肩宽背厚膀大腰圆,鼻直口阔虎目圆睁,一对大眼珠子跟两个铜铃铛似的,走起路来在眼眶子里直晃荡。两膀子疙瘩肉,四棱子起金线,胳膊根子比崔老道腰都粗,挖坟土砸棺材离不开这样的人。 第二个是倒斗的老手二臭虫。此人跟李长林正好相反,长得瘦小枯干,跟一片树叶似的,单薄到什么程度呢?胸口上拍上点儿水,后背都能湿透了;进屋不用开门,从门缝挤进去就行;侧身往太阳底下一站,照不出他的人影,您说得瘦到什么程度。咱再说二臭虫这张脸,活脱脱是一只地洞里的耗子,三角脑袋老鼠眼,一嘴蒜瓣儿牙,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乍一看能把人吓一跟头。如若在大晚上出来劫道,都不用动手,一龇牙就能把人吓死。落草儿的时候不到三斤重,浑身肉皮儿皱皱巴巴往下当啷着,不会哭只会叫,抿着三瓣子小嘴儿一张一合,怎么看怎么像耗子。刚生下来就让家里人当成怪胎给扔了,不过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命大,也不知道怎么活下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