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嗟之间,营帐已经被晋惕砍得处处狼藉。沈舟颐却死水无澜,不躲不闪。 晋惕再厉害眼睛也瞎了,只会乱砍乱跺,无能狂怒,并没任何实质性危害。 沈舟颐漠视发狂怒吼的晋惕,硬生生把戋戋从晋惕身边拉开,跛着脚离开营帐。 晋惕是朝廷命官,他固然没有权利杀之。 但从明天开始,晋惕会变得越来越嗜睡,每日睡眠时间都比前一日成倍增长。五日之内,晋惕就会完全睡过去,变成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弹,但是有生命体征的植物人。 晋惕将沉睡九个月,直到戋戋把孩子生下来。在这九个月里,需要有人给他喂水喂饭,擦拭身子,伺候大小便溺。 这种事沈舟颐自然懒得管,也阻止戋戋管。他会尽他最后一点善心通知魏王府,叫魏王府派人来北地把晋惕的活尸领回去。 至于晋惕为何会变成这样,他自会做得干干净净,不让任何人察觉端倪。 沈舟颐拉着戋戋出营帐,没走两步,他便踉踉跄跄,脸色雪白若纸,冷汗直流。 方才那一番争斗实耗尽他全部气力,他身体本就虚弱,此刻接近油尽灯枯,草原凛冽的寒风吹一吹他都能丧命。 他虽拽着戋戋手腕,却只如枯树枝般虚搁着,戋戋稍微用点力气就能甩脱。 戋戋不住回头望晋惕,见沈舟颐呕出口黑血,才蹙眉道,“你怎了?” 沈舟颐疲惫地阖眼,明明是白昼,他视线却跟黑天似的。 落日溶尽归鸦。 “我……” 前些天他被火伤得太重,又自暴自弃了许多时日,此番来北地大量失血,雪上加霜,原是强弩之末。 沈舟颐虚颤颤地跌倒下来,重重摔在一指多长草丛中。鼻间是草和泥土的清香味,以及死亡弥漫的血锈味。 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下。九个月,还是太长了啊……他刚才还妄想见一见孩子的面,现在看来似乎做不到了。 戋戋惊慌失措,随沈舟颐也伏在荒凉的草场上,挽着他脖颈。 “沈舟颐!” 沈舟颐费劲儿睁开一条眼缝儿,模模糊糊见到戋戋姣好可爱面孔,点点活着的温柔又浮现在他濒临死亡的面孔上。 “戋戋,” 他哭着,哽咽,泣难成声,那样城府深沉的他像个被大人丢弃小孩子,天真肆意哭成一团。 “我喜欢你。” “从我当了慧时,就喜欢你。” …… “你为什么就不能爱我一点点?” 沈舟颐手指哆哆嗦嗦伸向戋戋,泪水决堤,从眼眶溢出。 草原西风又冽又寒,清风中沈舟颐白衫微动,沾染他刚喷出来的血迹。 面具掉了,露出他重度烧伤的半张脸,模糊五官,丑陋狰狞经脉……俊貌玉面不再,他比以前丑了,瘦了,也憔悴了,两鬓均已星星。 戋戋被这张脸惊得后退,那些伤痕此刻看来犹触目惊心,火烧之时他又经历了何等地狱般的痛苦? 她当时本打算和沈舟颐同归于尽的,这张毁容的面原本有她一半。 戋戋哀然道:“哥哥。” 沈舟颐断断续续咳嗽,咳出的黑血逆流,流进他雾气一般模糊瞳仁。 “你得活着,活着。” 戋戋五味杂陈,刹那间自己仿佛变成了前世辜负了慧的沈迦玉。她也失声抱住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真情流露。 “我都说过我跟你了,我没有骗你,你不要死。” 沈舟颐浑浑噩噩听到这一句,想问为什么,是舍不得他吗?还是有那么点可怜他? “因为晋惕还等着你救。” 她开口,理由如此粗暴无情。 你死了,晋惕也就跟着死了。 沈舟颐悲凉笑笑,她不让死,只是因为晋惕。 他眼皮无力沉下来,就此昏倒在戋戋怀中。 草原无边的盛景,正在慢慢黯淡,褪色…… · 说来,柔羌人自顾不暇,对晋惕沈舟颐戋戋这三人的爱恨一无所知。 阿骨木王子中毒了,毒和戋戋的症状一样,雪葬花之毒。陆陆续续的小部落许多其他族人也都中毒了,东倒西歪。此时若有敌人进犯,柔羌俨然全军覆没。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