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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地慢慢放松卡住咽喉的双手,手才一落,刘鉴“敕”地轻斥,把还在燃烧的符纸猛地按在他喉结上。袁忠彻象犯了癫痫似的浑身战抖,喉中“咯咯”作响,突然“哇”的一声,侧过身来吐出好大一摊黑水。

    刘鉴长舒一口气。只见袁忠彻面如死灰,身体颤抖渐停,随即象是被抽了骨头似地瘫软下来,萎顿在地,两眼一翻,彻底厥过去了。

    刘鉴伸手去摸袁忠彻的左腕,看他脉搏稳定,又去翻了一下眼皮,知道大体上没事了。他这才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来,掸掸前襟上的灰土,转过身,背起双手,来看十三娘的战果。

    只见十三娘稳稳地站在坑边,双手合拢放在胸前,食指并在一起,其它八枚纤纤玉指则左右交叉,微闭双目,口里念念有词。就看坑边上一道白练和那几团碗口大的绿火斗得正欢,白练如同游龙相仿,缠住了七、八团绿火,剩下十来团火却象有生命似的,惶急地在白练周边飞舞,偶尔扑上去,旋进旋退,只留下一个灰色的污点。被白练裹住的绿火发出“嘶嘶”声响,好象要朝外面冲撞,但连冲几次都毫无作用,青绿色的光芒是越来越弱。

    刘鉴心里明白,这些绿火都是王远华在这万岁山下所埋的沈万三的尸身所化,虽说只是一道戾气而已,但土皮已经刨薄,没了镇物,戾气趁着夜间阳渐消、阴渐长的时辰猛然冒出来,凝结成了眼可看、身可触的形体,这威力实在非同小可。还好袁忠彻先前诸般祈祷之法虽然文不对题,终究起了一定作用,若让这些绿光聚在一处,那就更难平伏了,搁在无知人眼里,也就变成了恶鬼。

    “叫你别在这儿挖,还大大咧咧自以为了不起!”刘鉴心里暗骂袁忠彻,手上可不敢闲着。他虽然知道王远华这般生祭之法极是阴毒,但既然花那么大功夫做了,现在还不清楚究竟想起什么作用,如果任由十三娘把这法术破了,恐怕和王远华结下的梁子就再难化解。况且,谁知道王远华背后究竟是不是姚广孝在指使呢?还有一宗,十三娘的本领即便再高,也难免马有失蹄,人有错手,万一她也受了害,那可怎么好?

    刘鉴既打算尽快把问题给解决了,也考虑着给自己留一条退步之路。想到这里,他朝捧灯一招手:“把葫芦拿来。”

    捧灯上山之前一直背着竹箱,才爬上来就累得呼哧带喘了,一看老爷们站定了脚步,也就把竹箱歇下了肩,撂在一块石头旁边。此刻听到招呼,这小童急忙三两步跑过去,从箱子里取出个没上漆的毫不起眼的小葫芦,递到刘鉴手中。刘鉴拔出葫芦口的塞子,走到坑边摆了个架势,葫芦口朝下,冲十三娘喊:“这边儿。”

    十三娘微睁秀目,朝刘鉴点了点头,口中再念几句咒语,然后双手陡然向外一翻,娇叱一声:“疾!”

    正在坑上飞舞的白绫猛然一挣,扩大了整整一圈,把所有的绿火都包在一起,然后急转几下,犹如龙卷风一般,小的那头对准了刘鉴手里小葫芦的口儿,慢慢把所有绿火都送了进去。约摸有半柱香的时间,绿火才全数被收。白绫轻轻舒展,十三娘玉腕一抖,就重新缠在了她的腰上。刘鉴忙用塞子按住葫芦口,又往塞子上面贴了一张符纸,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宋礼在旁边看得是心惊胆战。以他的官职,以他的性格,以他的经历,上殿敢奏天子,下殿敢喝蛮夷,偏是对这些“子不语”的东西,极度无知,越是无知就越是恐惧。袁忠彻、刘鉴、十三娘在斗绿光的时候,宋礼满头都是冷汗,一个劲地朝后缩,最后竟然躲到瑞秋背后去了——小丫鬟身量高,体格大,加上一脸的司空见惯,怎么看也比捧灯靠谱。

    等到刘鉴收了绿光,宋礼这才哆哆嗦嗦地走过来,朝着刘鉴和十三娘深深一揖:“所谓‘六合之外存而不论’,愚兄现在才知道,这真是笔墨难以形容之事啊。两位大才,钦服之至!”

    刘鉴托着那个还在微微跳动的小葫芦,轻笑一声:“大人先别忙谢,事儿还没完呢。且容小弟施完法术再说。”

    宋礼听了这话,才举到额头边的手巾突然停住了,匆忙又是朝后一缩。

    刘鉴招呼捧灯:“从我箱子里拿一份五色土出来。”

    捧灯闻言,面现难色,带着哭腔连番鞠躬:“爷您恕罪,小的罪该万死……”

    “又怎么了?”

    “……前两天,小的没事做,千不该万不该,把您五色土里的红土,掺水捏了泥人儿了……”

    “混帐!不过还好,”刘鉴呵斥说,“把那泥人拿来也行。”

    “泥、泥人儿还在柏林寺的窗台上晾着呢……这五色土,您经年也不用一回,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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