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人群和烂菜叶子消失无踪,只剩下一个欣喜熟悉的声音:“好了好了,终于吐出来了!” 偏头,摇曳的烛火中,一个慈眉善目的胖子拿着痰盂坐在床边,见苏梨睁开眼睛,连忙道:“可还想吐?有感觉就再多吐一些,这样毒素才能早日肃清。” 脑子胀鼓鼓的发疼,苏梨皱眉摇了摇头,立刻有医女端了茶水给她漱口,又帮她擦了嘴才扶着她躺下。 头顶的云纱轻轻摇曳如流云一般,苏梨愣愣的看着,一颗脑袋忽的探到正上方看着她:“感觉如何?还活着吗?” 他故作轻松,满脸透着股子纨绔气息,与当年那个写得一手丑字的少年如出一辙,苏梨安静的与他对视,终于从方才的梦魇中脱离出来。 暗暗松了口气,苏梨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里衣都贴在身上,黏黏的很不舒服。 正想坐起来,额头被轻轻戳了戳,楚怀安认真的看着她问:“刚刚梦见什么了,我听见你在叫我救你。” 楚怀安,救我! 他从未听过她如此殷切期盼的呼唤自己的名字,也从未听过她那样慌乱无措的声音,绝望又悲凉,每一声的呼唤,都用力拨动他的心弦。 “……醒来就忘了,约莫是个噩梦吧。” 苏梨回答,垂眸掩盖眸底尚未完全消退的后怕。 知道她不肯多说,楚怀安也没再追问,起身退到一边腾出位置给胖墩墩的太医继续医治。 到了后半夜,苏梨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楚怀安这才转身走出偏殿,值夜的宫人正小心翼翼的往走廊的灯笼里添灯油,见他还未睡,连忙恭敬的行礼,他抬手免了规矩,思绪随着走廊上轻轻摇晃的灯笼飘远。 苏梨昏迷的时候,除了让他救她,最后快醒的时候,还用极低的声音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信我?” 那声音很轻很柔,夹着一丝轻颤,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心尖。 他想起这五年总是萦绕不散的那个梦,在梦里,他醉得一塌糊涂,苏梨总是哭得撕心裂肺的质问他为什么不相信她。 他一直不记得她要自己相信什么,却记得她语气里的凄楚悲绝。 原本楚怀安对这梦境并不是很在意,方才听见苏梨神智不清的呢喃后,却再也无法忽视起来。 那夜他醉酒醒来,苏梨便人间蒸发杳无音信,只怕当晚他们谈及之事,与当时她失节土匪窝有关。 可如果是这般紧要的事,他为何会不信她? …… 第二日便是除夕,寅时一刻,宫人早早的忙碌起来,内务府的太监麻利的在宫殿四处挂上彩绸和大红灯笼,御膳房的御厨拿出看家本领开始烹饪食材,尚衣局的宫女捧着华贵的服饰前往各个嫔妃的宫殿为她们梳妆打扮。 苏梨睡了一觉,精神好了许多,一早也躺不住,起床梳洗换上太后昨日送来的新衣,如昨日一般简单化好妆,正准备去给太后请安,楚怀安便穿着一身宝蓝色锦衣大步走进来。 约莫是难得起这样早,跨进门以后他便打了两个哈欠,脸上尚有朦胧的睡意未消,平白将这一身锦衣装扮出来的风流倜傥削减了一分。 “侯爷早。”苏梨福身行了个礼,待楚怀安走近,弯腰帮他理了理腰带。 “谁许你这么早起床的?”楚怀安颇为不满,抬起苏梨的下巴,拇指胡乱擦去她脸上的薄粉,露出仍有些病态的苍白脸色。 “脸色怎么这么差?”楚怀安皱眉,表情有些沉郁。 “休息一夜已经好多了,多谢侯爷关怀。”苏梨解释着后退一步,与楚怀安拉开距离。 指尖失了柔滑的触感,心底涌上小小的失落。楚怀安单手负在身后,随意开口:“今日除夕不用上朝,但朝中大臣都要进宫参加宫宴,我没什么时间陪你,万一有什么事,差人到御花园或者御书房来找我便是。” “好,我不会给侯爷惹麻烦的。”苏梨低头乖顺的回应,楚怀安的脸臭了一分,他刚刚那句话是在警告她不要惹事吗? “罢了,我看你脸色不好,今日就不要四处走动了,等我晚点回来再一起去参加宫宴。” 楚怀安挥挥手替苏梨做了决定,苏梨如今身份尴尬,在宫中走动也多有不便,如此便再好不过,刚要答应,楚怀安伸手解下腰上的镂空白玉塞进苏梨手里。 “拿着,仔细别弄坏了!”说完,转身离开。 白玉温润,又残留着主人的余温,握在手中手感极佳。 这玉是先帝在楚怀安十岁生辰时赐给他的,他一直随身带着,几乎从未离身,见玉如见他本人。 苏梨拿着玉,神情有些恍惚,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