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儿,裴羽不由挑眉,觉着这事情蹊跷——萧错是崔家的仇家,韩越霖却是萧错的好友,崔夫人不可能忽然痴傻疯癫,为何要与仇家好友的妻子说这些? 自曝其短? 为着私怨连整个家族都不顾了? 怎么可能?这种事,只能是崔俪娘、崔容娘才做得出的,崔夫人么,不可能。 没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发生了,缘何而起?一定还有后招。 后招又会是什么呢? 裴羽敛目沉思。 昭华长公主也觉得事情蹊跷,反倒笑了,“旁人危言耸听罢了。贬为庶民,便是千帆过尽,功过相抵,旁的再不需计较。你若只为此担忧,大可不必。至于有夫之妇一说,待人和离不就得了?”她又何尝不明白夫君等同于是崔家的一个敌人,好听的话是给亲近的人听的,对崔夫人,她犯不着以礼相待。 崔夫人沉默片刻,随后语声略略拔高,语出惊人:“即便如此,那蓝氏亦是为王法不容之人!她嫁人本是假象,所谓缠绵病榻的夫君,原本是女儿身,并且,那女子可是真正的罪臣之女!如此行径的女子,有何资格嫁入京城任何一个官员府中?看中了这般的女子,妾身四儿不是鬼迷心窍是什么?” 裴羽听到这番话,此刻之前悬在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蓝氏所谓的已经嫁人,是假的,与她装作夫妻的,原来是一女子。蓝氏与崔振的情缘中,从来未曾有男子介入,崔夫人所言,足证其清白。 至于什么罪臣之女,裴羽才不会相信,听听就算了——蓝氏上有母亲要服侍,心里有着意中人——若是移情别恋,何苦用这方式苦守到现在?她是看重亲情的人,所以特别能理解蓝氏,便愈发笃定,蓝氏根本不可能冒险行事,那女子至多是与她境遇相仿的苦命人。 但是……等等。 裴羽脑筋飞快地转动起来。崔夫人为何要跟昭华长公主说这些本不该提的事?甚至于,方才所说每字每句,都该是关起门来都怕人听到的崔府密辛,可她并未压低语声,甚至于还拔高声线——这还是那个以前人人称赞端方稳重的崔夫人么? 崔夫人是故意的。 崔夫人并不知道她已有喜,在这前提下,笃定她今日会前来参加韩府的洗三礼,要知道她何时出门、何时进到韩府,很容易——她是来道喜的,怎么会轻车简行?不要说崔家的人,便是一些街头百姓,都知道她几时离府去往何处。 崔夫人那番话,是说给长公主的,亦是说给她的。本意呢?要借她们之口宣扬出去,让人们都知道崔振鬼迷心窍看中了一个下贱且有罪的女子。 不,不应该是这么简单……裴羽按了按眉心,直觉告诉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由,只是,她想不出。 这是应了一孕傻三年的俗话么?她无声叹息,愁煞人了。沮丧之时,有清脆的充斥着欢悦的女子声音入耳:“姐姐,姐姐!我来看你和小外甥了!” 是舞阳公主。 昭华长公主悠然笑道:“快进来。” 裴羽在这顷刻间,想通了一切,唇角缓缓上扬,形成了至为愉悦的弧度。 昭华长公主喜得贵子,洗三礼这日,她与舞阳公主都是不论早晚一定会前来道贺的人。 崔夫人了解到她们的行程之后,选了一个最恰当的时机面见长公主。此刻看来,是完全相信舞阳公主倾心于崔振的说辞。 这才是关键。 唯有笃定这一点,崔夫人才敢冒着对长公主不敬的罪名急急赶来,例图得到一个她济宁侯夫人未走、舞阳公主到来的看似最恰当的时机。 很明显,她得到了。 在崔夫人看来,这一步险招,是进退皆可达到目的的天赐良机,不过时间长短的差别而已——舞阳若是为意中人斡旋,当即就会给出承诺、搭救意中人;若是舞阳优柔寡断,还有昭华与济宁侯夫人散播出自崔家人口中的流言蜚语。 舞阳若伸出援手,定会有激进之举,让崔振尚公主。相反,还有萧家、韩家落井下石——并不能造成多大的影响,不过是逼着崔振在流言重压下对蓝氏颓然放手。 若非不知其中最重要的环节,处在局外人的位置来看待崔夫人今日谋算,勉强称得上是算无遗漏了。 只是可惜,她将别人视为掌中棋子的时候,却漏算了人心,并且,不知自己那点儿格局,在外人看来,唯方寸天地而已。 韩越霖、萧错都是这京城消息最灵通的人之一,且都是年纪轻轻却已老谋深算之人,若是看不出崔夫人那点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