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一点头,抬手帮他理了理衬衫领口:“去吧,回来帮我带点吃的。” 仿佛管着丈夫行踪的妻子,似乎只有她同意了,沈逸才能出去。 季菡不由咬着唇,脸色越发苍白。 那可是沈逸啊。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校园里樱花开的正好,旁边的女孩拿手肘轻轻撞她:“哎,又一颗芳心碎了。” 她回头去看,精致的少年微微勾着唇角,漫不经心地拍了拍面前女孩的脸:“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 再后来,各种关于沈逸的流言甚嚣尘上,可依然有无数女人前仆后继,他踏着碎了一地的芳心越走越远,从不留恋。 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对一个女人俯首称臣呢? 季菡深深吸了口气,带着雾气的眼神暗了暗,越发看不出情绪。 沈逸抬手在苏紫瞳头顶揉了一把,被她不耐烦地拍开。他起身,一边接过季菡的轮椅,一边道:“你想吃什么?” 余光掠过季菡用力到近乎苍白的指尖,苏紫瞳微微一笑:“你知道的。” 八月底的光景,下过几场雨,早晚已经凉下来。这天没出太阳,天空阴沉沉的压下来,似乎又有暴雨将至。 医院的小花园里没有几个人,沈逸推着季菡在细碎的石子小路间慢慢走,轮椅有轻微的颠簸,沈逸微微弯下腰:“会难受吗?” “不会。”季菡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起来,“以前能走的时候,觉得想去哪里很容易。自从不能走路之后,除了护工,也就只有你能推着我出来转一转了。” 沈逸没出声,沉默着推着她走过这一截颠簸小路,拐个弯,道路平整,轮椅也平稳下来 “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季菡仰着脑袋去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每天都能看到你,生命最后的时刻能和最喜欢的人在一起,我觉得很幸福。” 沈逸深深吐了口气:“我请了国内著名的脑外科专家,过两天就能到,你不要太灰心。” 季菡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她沉默了一会,轻声问道:“阿逸,你曾经,或者什么时候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点点?” 沈逸低头,正对上她几乎称得上哀求的眼神。 “你就当是……骗骗我,可以吗?” 风大起来,远天不知何时起了墨色,大雨即将来临。沈逸抬头看一眼,推着季菡往回走。 “要下雨了,我们回去。” “阿逸!”季菡脸色苍白,“你连骗一骗我都不肯吗?” “对不起。”沈逸看着她的眼睛,脸色是她从没见过的认真,“季菡,我很感激你。” ——但也只有感激了。 这是他的未尽之言,他们都懂,他甚至连一个用来自欺欺人的借口都不肯给她。 “沈逸,”季菡捂着脸,声音是极度压抑下近乎扭曲的呜咽:“我真恨你,你太残忍了,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 沈逸沉默着将她推至电梯门前,蹲下身与她平视:“我欠你的,你想我怎么还都可以,但感情不行。” “那如果,”季菡的眼睛不知何时拢上一层深暗的雾气,她声音幽幽的,“我让你陪我去死呢?” 沈逸瞳孔微微一缩。 “不会的,”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季菡努力冲他笑起来,“我乱说的,我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呢?” 说话间,电梯停在一楼,季菡别过脸:“不是要给苏小姐买吃的,你去吧,我自己上去。” 沈逸定定看了她一会,叫了个护工过来,转身之际,季菡忽然低声道:“阿逸,你尝过失去的滋味吗?” 她声音太低了,沈逸几乎听不真切,可这并不妨碍寒意顺着脊梁骨窜上来,他猛地回头,皱眉盯着她:“你……” “我有。”季菡轻声道,“家人、朋友、爱情、健康,甚至是生命……阿逸,我什么都没有了。” 沈逸无声叹了口气,弯下腰,难得放软了声音:“我和瞳瞳会一直照顾你,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让我妈认你做女儿……等你好了,什么都会有的。” 可是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心知肚明,她是好不了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一里一外,如同世界的两端。急速攀升的电梯中,季菡看着光洁镜面中自己苍白的面色,那些伤心的、希冀的、哀伤的……所有情绪都收回满是雾气的眼底,只剩一张面无表情的脸。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