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他们终于离开了林子,正顺着官道慢慢往前走,阿水用笛子吹着一支沈湘没听说过的曲子,阿雕在他们头顶上方盘旋飞翔,然后阿水笛声忽然中断,沈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看到了倒在路边的人。 那兵士穿着大周军士的衣裳,歪倒在路边的大石头旁边,还有一匹黑马温顺地等在他身边。 阿水上前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却忽地被那兵士抓住了手腕。 “你是什么人!”兵士声音急促,目光却有些涣散,他打量着阿水,也看了一眼沈湘,然后似乎默认了他们并不是坏人,手上力量一松,垂到在身边。 阿水蹲下身子去,看到兵士腹部那个狰狞的伤口,血已经把衣裳染成黑色。 “我要死了……你让我就在这里死去吧……”兵士的声音变得很低,“我想回去家乡,可我战败了……又当了逃兵……我没脸回去见人……我倒在这里已经一天一夜了……我想重新回去战场上……可我已经走不动了,只有我的马儿陪着我……”他仿佛已经放弃了挣扎,声音消失在了那呼啸而来的北风中。 沈湘站在阿水旁边,脸色煞白。他弯下腰去看那兵士,却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你可认得我?” 那兵士闻声看向沈湘,过了许久才认出他来:“沈将军?沈将军你……他们说你投敌了……不是吗?” 沈湘一愣,没能说出话来。 那兵士看着沈湘,仿佛想求一个答案:“他们说,是沈将军你投敌了,所以我们才输得那么惨……沈将军,你为什么要投敌?” 沈湘弯腰扶着那兵士,喃喃说道:“不我没有投敌……我只是……只是走丢了……” 这边说着,那边阿水竟然利落地从包袱里翻出了伤药,就着沈湘的手让这兵士平躺在地上,口中温和地问道:“你叫什么?” “何松……我家山上有很多松树……”兵士口中喃喃,脸上带着惨淡的笑,“真好笑……只是……只是走丢了吗?” 阿水撕开他身上的衣服,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伤药撒上去之后,又用绷带给扎起来。 “谢谢沈将军……”何松说着,头一歪晕了过去。 阿水把何松轻轻松松地扛起来,放在了马背上,然后回头去看沈湘:“走吧,我们带上这个人,晚上要找个像样的地方歇脚。他伤势很重,晚上恐怕会发烧。” 沈湘沉默了一会儿,只默默跟了上去。 到了傍晚时候,他们到了一座空荡荡的村庄,里头没有人,一片狼藉,仿佛被抢掠之后那样荒凉。 进了一间看起来最完好的屋子,里面也是乱糟糟一片,锅碗瓢盆都被打碎,找遍了整个屋子,才找出了一小袋米。 沈湘在厨房里升了火,然后找出了一个看起来勉强还能用的锅架在上面,哗啦把一袋子米倒了进去,然后加水开始煮。 沈湘并不会做饭,但阿水在屋子里面照顾那何松,这里就只有他空下来,所以也只有他能来动手。 靠在炉灶旁边,沈湘忍不住去想何松说的投敌这事情,他明明只是走散了,为什么会被传为投敌?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等到何松醒了,他一定要问个明白! 到了半夜,何松开始发烧。 或许是阿水许久没有睡过这么平整的床铺,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察觉到隔壁的何松发烧得开始说起胡话。沈湘睡不着,只守在何松旁边,时不时给他用冷水擦一擦身子。 忽然何松抓住了沈湘的手,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爹”。 沈湘愣了一下,扭头去看他,可一片漆黑夜晚,什么都看不太真切。 “爹……”何松又低低喊了一声,再没了声响。 沈湘靠在何松旁边睡了一夜,天亮时候他听到阿雕在外面扑腾翅膀的声音,朦胧中醒来,先低头看了看何松,只见他正双目炯炯地看着自己。 “你醒了。”沈湘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 何松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是啊,多谢沈将军!” “无妨,与我说说……为什么你们要传我投敌?!”沈湘淡淡道。 “自从沈将军你不见了,我们这边的战局就开始一路败退,我们这边的排兵布阵仿佛对面都知晓得一清二楚……这些排兵布阵只有沈将军你还有另外几个将军知道……所以他们就说你投敌了……”何松这样说道。 沈湘静静听完,心仿佛沉入了谷底。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