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烟熏火燎,实在够呛,霍锦宁总是觉得肺部遭了重灾,他站在窗边,呼吸着冷风送进来的新鲜湿润的空气,淡淡道: “尚未完成,刚刚开始,接下来要面对的困难还有很多。” 年初他接手民强铁路股份有限公司,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启动祖父当年未完工的苏沪铁路项目。在如今铁路管辖权四分五裂的中国,想修铁路,难上加难,他们面临的不只是资金技术方面的问题,还有无形的政治因素。 半年来,他多次往返香港,与英国人洽谈,订购车厢、铁轨,改良技术,聘请专家,如今准备工作就绪,苏沪线下个月即将重新开工。 如今客厅里的这些年轻人,都是他这一年多来聚集起来的志同道合的同路人,他们有的是他旧时老友,有的是留美时的同学,无不抱着一腔报国热忱来参与他的事业。 冯历程推了推眼镜道:“不错,天气、罢工、战争,这些不确定因素随时都会成为工程致命的打击,单就窄轨改普轨这一点,就要把原定预算翻上几个翻。” 有人叹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今全国铁路标准都不一,这回要不改,以后改起来更费力气。” 谢景澜为这件事焦头烂额好几个月,见不得他们又烦恼起来,叫道:“既然改了,就哪有那么多顾虑,能修一段是一段!” 吕鲲鹏赞同:“正是,如今好歹是离中山先生十万英里的规划又近了一步。” 冯历程嗤笑了一声,拿起桌上一张全国铁路规划图,用两只手指捏着一角,十分嫌弃的模样: “你指的是这种三岁小孩儿都能连出来的网图?毫不考虑经济发展需要和地理环境情况,不切实际,异想天开!” 吕鲲鹏是中山先生的坚定追随者,不忿道:“冯历程,你不要以为你是耶鲁大学的就了不起,没有规划哪来执行?你以为人家像你一样天天光研究修铁路的事儿啊!” 冯历程哼了一声:“空谈误国!” 这人嘴欠众所皆知,连忙拉开两人,互相规劝,真要叫他们吵起来,今儿个饭也就别吃了。 “走走走,出去下馆子了!可别在这儿浪费口水。” “是啊,我早就饿死了,二哥一起啊!” 霍锦宁摇了摇头,只顺手拿起门边的伞, “我送你们上车。” . 目送客车子开远,回霍锦宁过头来,却发现黑铁栅栏大门旁的花坛边有一个小小的人影。 她蹲坐在红砖沿边,头埋在膝盖上,伸出纤细的手臂抱住自己,在倾盆大雨中被浇得七零八落,瑟瑟发抖。 霍锦宁稍稍辨认了一下,皱起眉,大步走了过去。 “阿绣?” 小姑娘颤了一下,慢慢从臂弯中抬起了头,她脸色苍白,发丝微乱,满脸是水,看不出是雨是泪。 “少爷,您说有想不通的事情可以来找你,阿绣现在真的想不通了…” 她的双眼一片模糊,看不清楚面前这人的神色,可她还是固执的抬着头,睁大眼睛,试图看清他。 头顶的大雨被雨伞阻隔,阴沉灰蒙蒙的天变成一抹清澈的蓝,好像雨后初晴,微雨初歇,驱散阴霾。 而后那片蓝色离她更近了,霍锦宁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抹去了她脸颊挂着的水渍,叹息道: “进来吧。” 霍吉惊讶的看着霍锦宁出门送个人的功夫就又领回来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被浇成落汤鸡一样的小姑娘。 “阿绣?” 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低声道:“我去放热水。” 霍锦宁看了一眼低头打了个喷嚏的阿绣,补充道: “再煮碗姜汤。” 阿绣亦步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