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 双林淡淡道:“我只问大人,此案若是迟迟没有个定论,此事将会如何?” 魏武兴致也起了,坐在了下首太师椅上,微微松开脖子下的袍子扣子道:“此事拖下去,自然对太子殿下名声不利,颜阁老声名狼藉,礼部一应官员最后只能一律问个渎职塞责之罪,革职的革职,流边的流边——之后太子再难担当差使,而相比之下,在外南征北战大有硕果的肃王凯旋而归,累累战绩而回,这难道不是造出此局的人所想看到的吗?公公是肃王身边人,当十分希望能看到这样的结局才对。”他这些日子在这案子上其实付出不小,越看得清楚,心里越是失望,事关几千士子前途三年一次的春闱,十数名考官官途的考试,却被当成砝码,在有心人手里拨弄,成为权力夺储的工具,而三法司与内官会审,更是赤裸裸的对他们这些认真审案人的一种侮辱,他也早就放弃了对这案子真相的追索,冷眼看着这案子最后的走向。 双林道:“只要什么不做,那就是这样的情形,那么,几位大人,无形中,不也已站队了?” 魏武嗤笑一声:“这也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 双林淡淡道:“容我提醒大人一句,今上自幼不得太后喜爱,便是登基之后,也与太后多有龃龉,为此,今上在两位皇子的抚养上虽有主次却仍存爱子之心,无论谁在储位上,都从未容忍任何人辱及亲子,两位殿下待今上,也是一片孺慕忠诚之心,旁人难以离间。” 魏武一怔,双林又道:“战场征伐,须臾万变,肃王征战在外,如今捷报连连,而朝廷春闱案发,对太子殿下名声十分不利,列位臣子们都是宦海老手,惯于持盈保泰,人人自以为明哲保身不站队,便为稳稳保权立足官场之不二法门,实亦愚不可及,安知上头,是不是正要借此案观遍百官言行心性?列位大人,遇事只看到其中利害,明哲保身,只做那墙头草等天风浩荡之方向便顺着倒之,焉知在上头眼里,不是将来迫害自己不得势亲子的为奸狼狈?” 魏武一听,忽然悚然而惊,如今肃王羽翼已丰,根深树大,朝廷里略有些经历的老臣,大多看出了元狩帝的栽培之意,然而当今太子,元狩帝果真会放弃吗?那也是他的亲生子!无论哪一位儿子上位,这位帝王恐怕都不愿意自己的另外一个儿子死于权力之争上。这些日子,为了春闱疑案,朝堂喧嚣,几乎每一股势力都席卷其中,有各为其主拼杀的,有落井下石借机倾轧的,更多的是和自己一样,自认为看清了局势,于是冷眼旁观的。然而,若是这位父亲对自己的儿子并非表面上的无情的时候,他们这些冷眼旁观的,和那些落井下石的,又有何益? 这位年纪轻轻传说是肃王心腹的权宦,居然能跳出肃王的立场,看出了帝王的心思,难道,他也是这场考验中被考验的一环?作为肃王近侍亲信的权宦,是否会在占上风的情况下,将太子殿下赶尽杀绝,落井下石?又或者,这位传说中在藩地深受肃王宠爱的权宦,根本表达的,就是肃王的意思? 他看向双林,敛了笑容道:“公公想得通透,既如此,公公对此案,可有高见?此案明摆着已无路可走,公公难道能另辟蹊径?” 双林看他已明白过来,微微苦笑道:“我也是这几日才想明白,此案本就不是要我们判清楚,断明白的,大人断案多年,也当知道,有些案子,我们只需要一个符合大部分人方向利益的结果,并不需要真相,做不出青天郎朗,还不了清白世间,而最可怕的是,这事以后还会做出许多许多,我们不过是在自己大而无当的良心之上,堪堪拉一条底线,让事情尽可能的不会误国误民,伤及无辜罢了。自诩清流的文臣们,孤高清白,谈甚么只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一笔在手,大言炎炎,便可永远正确,然则若是要干些实事之人,却不可不委婉曲折,筚路蓝缕,于曲中求直,蓄而后发。” 魏武浓黑眉毛皱了皱又忽然松开,这些年他在大理寺,见多了诸多葫芦提案,从一开始的愤愤不平,到后头的尽力保全良心,再到如今的冷漠旁观委屈求全,竟是从未想过,会在一个宦官嘴里,听到这样的肺腑通透之言,却字字说中他的心事。他忽然微微叹气道:“凌霄阁上留名,贤良祠内画影,大丈夫在世,自当以天下为己任,匡扶社稷江山,造福万民百姓,这样的豪言壮语,朝中臣子人人会说,实则世风日下、人心败坏,官场中伪君子们裹道德之戏袍,行苟且之能事,心口不一,言行相背,我见得多了,如今忽然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