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这个时代纸张难有,又不如同后世念书,人人有课本,回去可由父母辅导功课,拿了纸笔随意复习,这是夫子讲习时说的功课,讲习时必须全神贯注强记下来,回去腹中自行默默反复记忆背诵练习,想要纸张练习,那是不可能的,唯有以指蘸水,石板画画,第二日考问,若背不下来,便要罚。 如此重压之下,即便是前世曾受过高等教育习过书法略通繁体字的双林,也颇觉微微有些吃力,更何况是那些完全零基础的小宦官?少不得有些小宦官宁愿在讲习那日去当差,便可有了借口不去内书堂。张宏却叫了他们坤和宫一班小太监来冷笑道:“原本不想说,只是看你们年纪小,怕你们犯了糊涂,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同样是入了宫的伺候人,却有天渊之别,内书堂讲习的,那是什么人?正儿八经的大儒,甚至曾为帝师的,十年寒窗读进来的,如今给你们讲习,一般人哪来这样大的福分?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班小太监里机灵些的名唤薛早福的笑道:“小的们虚受厚恩,一无报答,这忠字何在?张爷爷这是爱惜我们才用心提点,我们岂有不奋力用心的?张爷爷只管放心便是,定不敢丢了张爷爷的脸。” 张宏听这话心里熨帖,拿眼打量了下薛早福,道:“杂家这张脸算什么,别丢了娘娘的脸便是,你们好好地学着,学得好的,将来能到太子身边伺候,造化大着呢,杂家到时候还得和你们讨口饭吃。” 小太监们都惶恐道不敢,张宏敲打了他们两句,才算散了。 得了敲打指点,坤和殿这群小内侍这段时日,也模糊知道自己这批人是给太子准备的,少不得心下暗暗起了竞争好胜之心,一时之间连夜里梦话都少不得在背诵功课,一月才过,月考成绩出来,因为本就是在新选内侍中挑出来的,资质本就是最好的,果然坤和殿十人分数都在甲等,颇受瞩目。 由于是第一次月考,双林不好把握尺度,成绩也颇为不错,又因他年幼,讲习怜惜,少不得夸了两句,柳青这次虽然也考了甲等,却颇为勉强挂在最末,这让他生了些危机感,到底年纪小遮掩不住,在双林面前说了些风凉话,双林只做懵懂不觉糊弄过去。 月考成绩出来后没多久,因喜便亲自到了他们这群小内侍的房间里传了月考里颇为出类拔萃的薛早福、梁洛、李君、王选四人去见王皇后,回来后四人面上颇有喜气,原来王皇后选了他们四人这些时日便去太子身边伺候着,也并不领正式差使,只是先跟着使唤。 一时众人艳羡称贺不已,风头又盖过了前些日子柳青和双林能到三皇子身边伺候的。柳青也是眼馋不已,更是和那四个小内侍贴得更近了,每日里薛哥、梁哥的不离口。内书堂这一批宦官学生约有一百多人,大部分都是在同一地方当差的会亲近些,又有同乡的交往密切些,柳青这些日子更是和他们走得近了些。 可惜没出风头几日,便出了档事。 这夜他们正洗了脚上床睡觉,小院的门却被推开了,外头有人喝令王选出来。 这院子里住的大多是低等的内侍以及他们这些新分来的小内侍,不由地都被惊动了,从门口窗子里张望,看到王选瑟缩着被两个太监拖了出来,他今日用晚食时刚刚炫耀过他今日给太子磨墨,用的墨块带着奇异的香味,砚台又是如何的冬日不冻墨,如今却被拉到院子中央压着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上还穿着单薄的中衣。 院子内张宏一身大红锦衣,身后带着几个绿衣直身的执事太监,面寒似水,一个执事太监喝令王选立时收拾行李,着发回内务司。 王选满脸迷惑地抬了头问张宏:“张爷爷,可是小的哪儿伺候不周到?还请张爷爷明示,多给小的一个机会。” 张宏只冷笑了声:“今儿听说你伺候太子习字的时候多嘴多舌了?” 王选面如金纸:“太子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啊……我看着他还挺高兴的……张爷爷,不是弄错了吧?您让我再见见太子?” 张宏板了脸冷冷道:“先给他掌嘴三十下醒醒神儿!” 一边便来了执事太监,手里套了个皮笊篱直接掌嘴,王选不过七八岁年纪,脸上嫩得很,几下就紫涨起来,却一声不敢吭,只看到他眼睛里的泪水不断地淌下来,张宏冷冷看了眼周围的小内侍们,眼神犹如针刺一般凛冽,道:“伺候贵人,要的是个小心,别学了两天就油嘴滑舌信口开河,小心马屁拍到马腿上!你们算是个什么东西?夸主子写得好,你们也配?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太子不当面发作,是他讲究个尊贵,不和你们计较,可别以为主子年纪小,好搬弄,就自作聪明……太子殿下自幼稳重,对规矩最是讲究,最恨轻狂人儿,得了个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