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正狭着眼细看了看,微微一笑并没说话,稍稍侧过身来,伸臂做了个相请的手势。 那灰袍人也没言语,重又将罩帽兜紧,随着他阔步沿回廊前行,很快便到了东侧暖阁之外。 “殿下稍候,待奴婢进去禀报。” 冯正微一躬身,便抬步入内,过不多时,又转了出来,低声说了句:“陛下有请。”言罢,便躬身站到门侧。 那灰袍人袍袖轻拂,跨过门槛,步子却已缓了下来。 阁间内熏香馥郁,烛火重重。 才从那昏昏的廊间过来,被这几盏宫灯一照,顿觉四下里竟有些耀眼。 高昶仍旧是龙袍着身,坐在御案之后,垂首视卷。 而在阶下已摆好了椅子,显然是为今晚来客准备的。 那灰袍人并没见礼,抬手将罩帽揭了,露出那张长须垂髯,清逸儒雅的脸。 高昶这时才抬起头来,丢下手中的书本,先上下打量了几眼,随即紧盯着那双精光四溢的眸子,微微一笑:“久闻崇国瀛山王殿下乃是人中雄杰,当世罕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狄燊也自笑了笑,抱拳略一行礼:“陛下过誉了,人到了这把年纪,大风大浪里滚过来,只求能成事,什么杰不杰的早看得淡了,只有像陛下这般青春年少,才会有如此的风华正气,豪情意志,不觉岁月匆匆,去日苦多。” 这话听起来明着是在恭维,实则却像是长上在教训晚辈的口吻。 高昶眉梢轻挑,脸上的不悦一闪即逝,仍旧笑道:“千金难买少年时,自是该挥洒性情,做出一番大事来,若是到了岁月积沉之时仍是毫无建树,那也怨不得旁人。” 他说着,抬手朝那阶下的椅子一指:“殿下请坐吧。” 狄燊似也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当下并没接口,只淡淡地称了声谢,便走上前去,撩开衣袍下摆,在那椅上坐了。 两人这时却没有说话,阁内忽然静默下来,只偶尔听见灯烛爆出的脆响。 这般深夜相见虽说隐秘,可也是一早便定下的。 他的来意,高昶自然也能猜到几分,心中反而愈发不敢大意,眼下这样子尽管都不说话,仿佛是在暗自角力,平常都是瞧谁占了先机,此刻却是在比拼耐性,两下里戒备着,谁也不愿先露了机锋。 所以既然是他千里迢迢从崇国秘密赶来,主动约见,那自家便更该稳坐钓台,不必着急,且看此人究竟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他心下暗自想着,索性撇过头,端起案上的茶盏,好整以暇地品着。 过了半晌,狄燊像是果然有些沉不住气了,开口道:“陛下方才之言,本王深以为然,人生苦短,既有雄心壮志,又岂能蹉跎?不若咱们都把话挑明说,莫要再绕圈子了。” 高昶轻刮着茶盏道:“好是好,不过……朕向来是不会轻易应承什么事,何况如今担着祖宗的江山社稷,若是瀛山王殿下所言之事与我大夏并无十分好处,那可就……呵呵。” 狄燊双手扶在膝上,明明面容儒雅,这番坐姿却如猛虎在山之势,说不出的凛然生威,唇角撇了撇,也自呵然笑道:“本王既然敢来面见陛下,所言之事定然与贵国好处多多。不仅如此,若果然真的做成了,那于贵我两国可都是百年所无的大喜事!” 他顿了顿,眼中笑意盈动,盯着高昶又道:“就是陛下,也可由此了却一桩心愿。” “哦,如此好事,那朕可真要洗耳恭听了。” “莫急,本王这里还另有件紧要事要面陈陛下,若是迟了,只怕等不到那件好事,贵国便要大难临头了。” 高昶手上一顿,却仍旧垂眼看着手中的茶盏,语声平静问:“是何事?” 狄燊却没立即说,抬手在衣襟上轻拂了两下,这才道:“敢问陛下,我国太子出使贵国所为何事?” “这并非什么秘闻,况且瀛山王殿下又是太子皇叔,该更清楚才是,如何却来问朕?” “本王知与不知倒在其次,要紧的是陛下如何决断。” 高昶听出他话中有话,停下手问:“这话何意?”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