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臣子的自觉性,还真不算一件好事。 言景行甩了甩长着冻疮的手,掌心已经被马缰绳勒红。三天不写字手痒痒,言景行看着齐王的背影恨恨道:“我们住店,随他去吧。”随即带着随从呼啦啦盘下了整间客栈。说是客栈不过是野店。左右捧了热水给他洗手,烫脚,末了劝他歇息。言景行自然不依,好不容易抓到机会,今晚铁定要写完这一匣子墨。 ------所以,事发之后他默默的为那些刺客同情了一把。谁让他们的暗杀对象干啥不好非得有失眠症呢?言景行一开始还写得正史,文选,诗词之流,颜筋柳骨行草楷隶依次轮了个遍。末了看着泣泪红烛,认命的默起了安神经。 暗杀人员不知道埋伏了多久,按照言景行的估计十四五个时辰绝对有的,又冷又湿还有虫子,这帮人也真不容易。大约最后那叛贼终于忍不住了,再拖下去就要天明,飞箭过来先射烛台,试图在漆黑中制造混乱。言景行头上的银翅白玉冠,冠心有龙眼大一颗宝珠,黑暗中熠熠生辉,好比活靶子,飞蝗般的箭矢齐刷刷飞过来。 窗外已有惨叫声响起,不一会儿火把晃动,吆喝声四起,马匹嘶鸣声响彻夜空。遭遇夜袭最怕的是己方自乱阵脚。直到对方那狠厉无比的首领,被一箭贯穿脑袋,老玉米一样倒下,众人才略微定神,一回头就看到言景行站在房顶上,弯弓搭箭,无比镇定。他甚至还无比从容的拉了拉衣袖------众人这才意识到言小侯爷穿的还是睡袍,生恐自己不够显眼一样,那锦缎的颜色比月光还皎洁。 从姿态到身份都太拉仇恨。 他的反应可谓机警,早在方才就去掉了发冠,定在衣架上做伪装,自己悄无声息的占据高地。现在想来那桐木衣架一定被射成了仙人掌。 他一直都喜欢远程攻击,非要给个理由的话,他其实对亲手夺人性命毫无兴趣,用弓箭这感觉就会轻一点。人类真是虚伪的动物。言景行一边感慨,一边用自己百步穿杨的能耐,毫不犹豫地收割贼子的生命。眼瞧着对方有个勇士终于奋而欺身过来,匕首上微带绿光显然有毒,言景行连环步错开身形,袖中短剑狠狠□□了对方胸膛。没有一丝犹豫。这中门大开的攻击造型,显然是出于“箭士不擅近身战”的基本考虑。言景行忍不住再次感慨,惯性思维害死人。 他身边的随从是特意从侯府亲卫队中挑选的,跟老侯爷在战场久经历练个个都非等闲之辈,以一当十不在话下。母妹连遭不幸,他获得最大教训就是一定要爱护身体宝贵生命。作死那种事,谁爱做谁做。好整以暇的甩掉短剑上的血迹重新收回袖里,局势暂缓言景行终于想到某个作死的队友。 齐王?这倒霉孩子哪儿去了? 言景行当即跃上马背,放弃了“坚守据点全歼敌军踏着对方尸首把酒赋诗再美美睡上一觉”的宏伟打算,率领人马一路狂奔。笔墨纸砚都丢了吧,琴不行,一定得抱上。辽东一心忙到两眼昏花,冻到手指头僵直,辜负了七弦,实在遗憾。现在怎么能抛弃呢?言景行抚着琴匣就想到暖香,想到她那奇特的柳笛------这个时候,她若来上一声,那铁定吓得千军万马弃械捂耳朵,吾方便可不战而胜。 言景行冷不防笑出来,惊扰一片月色。随行护卫一时看傻了眼:这处变不惊藐视贼酋的姿态还真有几分铁血大将老侯爷的风范。要知道一开始被调出来保护这个“弱柳扶风小白脸”大家伙可真没那么情愿。 皇后姨母真是明智。细柳营的训练十分可贵。若非如此,辽东的差事也落不到齐王身上,便是争取到了机会,那贪玩浮躁的性子也完不成差事,眼下被刺杀,只怕要身首异处。杀害皇子,罪同谋逆。言景行眸中寒光一片,命令手下人吹响了角号。 六皇子身边是他外公镇国公爷亲自挑选的细柳营人马,军号交流,最方便了。 不一会儿山林中就有了回应。斥候大喜:“殿下安好。我们快去接应吧。” 哔哔---又有两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言景行勒令人马停下:“算了。” “为何?” “他在享受拼杀的乐趣。” “------王爷好雅兴。” 刺杀事件一出,必然覆水难收。即便不是辽东狗胆包天的奸臣做的,境内治安乱成这样,他们也难逃一死。只怕接下来的路程会越来越艰难。言景行不由得握紧了缰绳,绷紧了下巴,他曾去信把情况跟老侯爷讲述过,如果他消气了,大约会来救自己一救。 本着跟父亲和睦相处的原则,努力营造和谐友好的父子感情。言景行在自行其是与吴王联手之后,自知得罪老父,此次辽东之行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