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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他来领受的情感,所以必然招致嫉恨?

    纠缠这些问题没有意义,容与轻声笑道,“这话严重了,赵大人脾气向来如此,方才被我抢白两句,火气上来难免要发泄一下情绪。你不是都答应他的请求了,回头克扣阖宫用度,这恶名还该由他来背,往后满宫里的内侍见他全没好脸色,面圣时使几个绊子也就够让人窝火的了。”

    沈徽抿嘴笑笑,容与于是问他,“头疼好些了没?可要我做点什么?”

    “气都气好了,往后他再闯了来,你就让人去回我。算了,还是你寸步不离和我在一起好些。”说罢去牵他的手,在一旁软塌上坐下来。

    容与莞尔,一瞬间想起许多年前的事,“我早就不是只有十六岁,动辄惊慌失措的小内侍了。有你在,本来也没人敢把我怎么样,用不着太紧张,倒是你的耳报神实在太快了些。”

    沈徽唔了声,“是啊,十六岁……那时候可真年轻。”顺着这话,他眯起双眼,神思杳杳,“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就站在那副茂林远岫图下面。清瘦的少年模样,半垂着眼,我问到你的名字,你的睫毛就轻轻颤一下,然后回答我。明明是恭敬柔顺的,却偏又让人觉得有种不卑不亢的味道。后来在建福宫,你从偏殿走出来,苍白的面孔,满脸都是绝望,站在那桐荫下头,一身孤清,却不知道自己好像一幅画,秀逸清俊……我当时就想,怪不得沈彻会看上你。”

    唇角扬起,回忆令他的双眸里溢满温情,眼波荡漾着,柔软得像是春日太液池畔缱绻的柳丝,“那时也没见你多惊慌,我让你去攀诬沈彻,你居然敢坚持说不,简直让我大感疑惑。一个看上去温和驯良的人,骨子里能有那么执拗。再后来,你更是胆大,敢向我提各种要求,也一直敢拒绝我的命令……连我自己都疑惑,怎么就偏肯吃你那一套。”

    容与沉浸在他温柔的腔调里,回味一刻,才轻声应道,“我不过是仗着,你一直都对我好。”

    沈徽怔了怔,好像细细思量,细细咀嚼着这句话,隔了半晌才回过神,颔首一笑,“是,我喜欢你,从很早以前就留心了,只是那会儿连我自己不知道。”

    只要承认就不算晚,容与打趣儿道,“原来你是,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

    其实这话何尝不是在说自己,往事不可追,他又是从何时开始动心的,却是他自己也没法说清楚。

    时光依然奔流不息,天授十八年冬,远方忽然传来故人的消息,废后秦若臻病逝于皇庙。这一年,她三十三岁。

    沈徽长久不语,人死债消,谈不上多悲伤。只是很多久远的,他自己以为早已忘却的记忆,在一刹那又浮将上来,好似年少岁月里的某些欲望,某种执着,都随之一道突如其来地逝去了。

    他神色静静地问,“秦若臻身后哀荣,那些人有什么说法?”

    容与想着近日看到的上奏内容,回答他,“迁废后灵柩回京,追封为妃,配享太庙,得入昭陵。”

    昭陵是沈徽的陵寝,他听过淡淡一笑,挑着眉毛说,“我才刚刚许下心愿,和你,生为并身物,死为同棺灰。怎么偏有这么多人要来打搅咱们。”

    容与对这事殊无执念,也不吝大方表达,“活着的时候在一起就好,且日子还长,不能太贪心不足。至于死后的事,实属飘渺。”

    沈徽摇头,眼里竟然有点隐忧,“我和她,生前已是怨偶,死后……如何还能相见。”

    “就因为你杀了她父亲?”容与直截了当地问。

    沈徽不置可否。容与想了想道,“武后夺李家天下,屠戮了那么多李氏子孙,尚且要求死后和高宗合葬,她都能面对,何况你还是须眉男子,一代名正言顺的帝王。再说臣工们的建言,无非是将她迁入妃园,和你做个邻居罢了。至于我,你不必纠结,随缘就好。”

    “不是,我有我的执着。”沈徽转头看他,眸色深沉,“既做了皇帝,当然要能决定自己身后之事。否则坐这个位子还有什么意思?”

    他是一定要掌控世间事和自己命运的那类人,比容与执着顽强得多,诚然,他也有可以执着的勇气和权力。

    “这事我自有考量。”沈徽忽然道,“不为别人,就当是为了宪哥儿,我也会全秦氏一份体面。”

    他心意定了,亦等同于释放了一个危险的信号,果然三日后的黄昏时分,太子沈宇不顾内侍拦阻,毅然闯入西暖阁,伏地顿首,戚戚欲绝,“父皇下旨迁废后灵柩回京,儿臣便是十分不解,这样大逆之人岂能入昭陵?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沈徽预料到他的反应,平静道,“这是朕的决定。秦氏虽为大逆之人的族人。但从始至终从未参与过谋逆之事,朕从前就昭告天下说得一清二楚。朕意已决,追封其为静妃,她的名字仍会记在皇室玉牒之上。”

    “既是大逆之人的亲族,何以如此优容?”太子声音颤抖,“反观儿臣生母呢?儿臣斗胆,请问父皇一句,母妃日后可有资格和父皇同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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