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后落葬,国丧便算真正过去了。纳公爷家小姐被太皇太后接进宫的事儿人尽皆知,待大丧一过,想必就要册立继后了吧! 章京们都识趣儿,悄悄退后了些,请纳公爷回皇帝的问话。纳公爷说:“臣先前和礼部商议了各项流程,上到奉安仪注,下到车马随行,都已经筹备完毕了,请主子放心。” 皇帝点了点头,“大行皇后这样的年华便走了,朕心里实不落忍。永安大典不能出任何差错,果勇公伤心过度,断不能再叫他操心了,一切便有赖你,替朕周全吧。” 这么听来皇帝真是位重情重义的人主,纳辛因为自己的闺女也在宫里,很快便要接替后位,见皇帝对先皇后并非那么绝情,总算也略感安慰。嘤鸣走了有阵子了,和家里彻底断了联系,他虽然常在宫内行走,且军机值房离慈宁宫也不过百丈距离,但隔着一道门槛也如隔着天堑,他心里惦念,抓耳挠腮无法得到女儿的消息。 辗转打听是听不着真话的,无非说很好,宫里主子们都优待着,嘤鸣到底受不受待见,还是得看皇帝的反应。纳辛斟酌了良久,朝上觑了眼,硬起头皮说:“奴才问句题外的话,还请主子见谅。我们家那个闺女……她自小糊涂,蒙太皇太后不弃留在身边,也不知她伺候得怎么样。奴才一家子整日为她忧心忡忡,唯恐她不懂事儿,惹主子生气。倘或她要是犯了什么错,万请主子瞧着奴才家历代忠心的份儿上,从轻发落她。” 第23章 立夏 历代忠心?皇帝脸上倒没什么大的变化, 他在臣工面前向来温煦, 虽然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处置了三位皇叔, 朝中众臣对他心有戚戚焉, 但那种威吓来自于皇权对人无形的压力,单是看他神情,你绝看不出他眼下在思量什么。天威凛凛不容预测, 也许前一刻还对你嘘寒问暖, 下一刻便把你罚到西北风里醒神儿去了。 皇帝的眉眼温和只是一种假象, 比如他忽然又想起了那只供上神龛的鸭子, 心头火气莫名旺盛, 但也碍于良好的教养, 不会随心所欲发作。 纳辛越是提起他那个闺女, 皇帝眉心便越是舒展, 他甚至带着一点亲厚的语气同他家常:“太皇太后最爱女孩儿,朕每日晨昏定省她都在左右, 皇祖母对她格外优恤, 你大可不必担心。” 纳公爷长出了一口气,“这么着奴才就放心了, 奴才是怕她的倔脾气不招人待见,您别瞧她笑眯眯的,她有时候蔫坏……”说完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忙又补救, “奴才的意思是她主意大, 这些年家里个个都护着她, 纵得她不识眉眼高低……她虽十八了,其实还是孩子心性儿,奴才没管教好她,她四六不懂,小毛病一堆……” 皇帝越听越觉得纳辛是来拆他闺女台的,这就是昏官的保命符,丑话说在前头,反正孩子没教好,要是看不上就还回去。 “你如今不应当这么说她。”皇帝好心提点,“既然入了宫,好与不好自有太皇太后定夺,你不必忙着替她打圆场。况且朕瞧她,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她很会讨太皇太后和太后的欢心,在慈宁宫也混得如鱼得水。终究父女一场嘛,就算你不为她粉饰,也不要刻意贬低了她。” 纳辛怔了怔,被皇帝的软刀子扎了,心慌气短冷汗淋漓,忙不迭说是,“奴才糊涂了,奴才关心则乱,请主子恕罪。” 皇帝并未介怀,和声道:“四月初二大行皇后的永安大典,朕准她参加。到时候家里若是念着她,远远儿的瞧上一眼,也未为不可。” 虽说远远的瞧,并不能安慰父母失去孩子的心,但对于规矩比天大的帝王家,已经是无上的恩宠了。 纳辛有点懵,他隐约觉得皇帝还是能忍耐嘤鸣的,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暂且安抚薛齐两家,但这种语气,比起当初处理大行皇后事宜,已经算和软多了。 人嘛,得陇便望蜀,纳公爷开始偷偷琢磨,要是将来嘤鸣真能当上继皇后,能和皇帝有个一儿半女,似乎这种结局也不算坏,反正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 “多谢主子。”他长揖下去,“主子体恤,是奴才一门的福泽。唯愿嘤鸣能兢兢业业伺候主子们,以报主子们的恩德。” 皇帝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