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看向贺渊,没有过脑就将手中半个枣糯团递给他。 “我觉得这团子有点古怪的熟悉感,但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先前你没吃,尝一口看看。” 贺渊淡垂眼帘瞪着她手上那半颗团子片刻,才伸手去掰下来一点。 他已经很小心,奈何赵二姑娘吃东西实在不讲究,竟是东一口西一口地瞎啃,任他再怎么避,掰下来的那一小块上还是有着半枚小巧齿痕。 眼角余光羞耻而忐忑地偷瞄着赵荞,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团子的滋味,若无其事般目视前方,迎着河风站得笔直,一身坦然正气。 “我说,你在脸红心虚个什么劲?”赵荞眼神古怪地睨着他的侧脸,“之前在枫杨渡的酒肆你不就偷吃过我剩下的饼了?” “没心虚。那次也不是偷吃,是帮忙吃,”贺渊纠正了她的说法后,又补充道,“我脸红是因为要下雨了,闷的。” 在赵荞焦灼等待答案的目光注视下,面红耳热、故作正直的贺渊总算将那口团子咽下。 他眸心湛起危险星芒,嗓音稍凛:“是‘松原碎雪米’。” “松原碎雪米”是松原郡当地特有米种,仅极小范围的特定土壤才能种植,产量也不高。 但它口感极佳,最重要的是食用后饱腹感极强,且有医家佐证,长期食用这种米的人较常人更为耐寒,在前朝时就是举国有名的食补珍品。 “武德元年起圣谕就诏令这种米专供北境戍边军,每年上贡进京都不得超过百斤之数,”贺渊抿了抿唇,“民间若有私贩者,斩立决。” 赵荞心中大骇。难怪她觉熟悉。这种米,她在宫宴时吃过几回。 连皇宫内城都只宫宴时才舍得享用、偶尔被拿来犒赏有功之臣的军需米,竟被一个船家老大拿来做了简陋干粮。 去年松原郡与北境戍边军联名向京中报捷请功,称抵挡了吐谷契的一次越境偷袭,当时神武大将军府曾派人往松原郡查证属实,并未看出异状来。 这就更可怕了。 或许,北境戍边军,与其驻地所属的松原郡,两者必有其一是野马脱缰了。 又或者是……两者狼狈为奸。 赵荞看着手中剩下的团子,严肃发问:“内卫在原州有你能动的暗桩吗?” 她从不盲目逞能,既事情已牵连到北境戍边军,就算接下来再探到什么消息,靠江湖手段也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贺渊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到原州后,会有人火速将这消息传回京禀给陛下。” “那我就放心了,”赵荞举起手中剩下的那点团子,故意惹他,“既材料那么金贵,丢掉太浪费了。为公平起见,不如我俩一人一半?” 贺渊看出她笑眼里满是逗弄之意,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别胡闹。要下雨了,赶紧进客舱。” “我哪里胡闹了?夫妻分食一个团子又不是什么荒唐事,”赵荞慢悠悠跟在他身后,促狭轻笑,“我以为你已经很适应‘赵门贺郎’的身份了。” 贺渊先时在船家老大面前很不要脸地暗示人家,“他家夫人是个纵欲无度的人”,赵荞可是小鼻子小眼地给他记着账,这会儿没正事了就故意窘他来着。 被她闹得头顶快冒烟,贺渊回头轻瞪她。 她眉眼斜斜上挑,笑得不怀好意地举起手中的团子:“要我喂你吗,夫君?” “不必,你吃它……”贺渊倏地咬住舌尖,转身迈开大步,落荒而逃。 都怪这小流氓那声“夫君”唤得太让人身临其境,他差点就脱口而出—— 你吃它,我吃你就好。 第37章 那天夜里,贺渊做了个古怪的梦。 梦里他站在城墙上, 远远看着底下搭台子说书的赵荞。 梦境中的天气似乎是春日, 她一袭杏色春衫站在三尺说书台上, 不施粉黛而眉目如画,弯弯笑眸顾盼生辉。 她抬手醒木往长条案上一拍,张扬恣意地挥开手中折扇, 开口便如珠走玉盘, 霎时揽去所有人的目光。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