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重二郎待她越好,她心里便越是难安。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幸福是建在沙堤上的,而那沙堤,不知何时就会轰然倒塌,将命运赐予的一切毁灭干净。 可她不甘心就这样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沙堤倒塌。 她上辈子是苏州周氏大族的一个庶女。亲娘死得早,她性子看起来有些文静怯弱,平时也不太懂得如何去讨长辈喜欢,再加上父亲儿女众多,对她就更不用说能有多重视了。她一个小孩儿艰难地在嫡母手下讨生活,终于磕磕绊绊地长到十五岁。少女的心愿很简单,若是嫡母愿意为她寻个人口简单的人家嫁了,便是夫君笨一些,生活清贫,她也不嫌弃。只要夫君能敬她两分,爱她两分,她就觉得很满足了。 可谁想,后来竟发生了那样的事。 她的命是被救回来,可她的一生也被毁了。 她后来更加不该痴心妄想,若不是她自作多情,又怎会自取其辱? 褚云子和洞庭君,从一开始跟她就不是一路人。她是凡尘里的一只蝼蚁,一粒尘埃。她的愿望那么小,那么小,她只想要一个夫君,一个孩子,一个家。这几乎是凡尘间所有女人的愿望。而褚云子和洞庭君却是追求大道长生的人,又怎会耽于红尘? 心灰意冷之下,狐妖族人前来复仇时她连眼睛都未眨上一下就将自己送到对方的利爪上。她的心被狐妖挖出来的那一刻,真是痛极了,可就是在那样的剧痛之下,她竟然还想着,若是自己就这么死,那个灰溜溜逃走的道士心里会不会赶到一丝丝愧疚? 又或者他会觉得终于解脱了——这个纠缠不休的女人终于死了。 洞庭君呢?他会伤心吗?会觉得有一点点后悔吗?不,大概是不会了。他和她,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她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冷僵硬。拖着铁索的黑无常将锁链绕上她的脖颈,劈开黄泉道。 她在黄泉道上走了一半,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唤她:“九妹!九妹!” 她在家中行九,洞庭君与她在床榻间缠绵时就喜欢唤她九妹。她惊喜地回过头,是他来找她了吗? 一道耀眼的白光劈开了黄泉道的重重迷雾,好似极致的白昼突然降临,那光亮得叫人眼前一阵阵发昏。长久的黑暗过后,她终于能够睁开眼睛。轻轻翻了个身,身下一阵悉索响动,用手摸了摸,却是一层稻草。 旁边有人唤她:“九妹,太好了。你活了,太好了……” 她将手举到眼前,看到的却是一只毛茸茸的爪了。再抬起另一只,还是爪子。两只爪子上都有一簇红毛,她记得一清二楚,那只借了她身子,祸害了她一生的狐妖死后现出原形,它的爪子上就有这样一簇红毛。 “九妹。”旁边的人摸了摸她的头,“你才回魂,必是体虚,再睡睡吧。” 真可笑,狐妖的族人杀了她,却又阴差阳错地复活了她。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恨还是该笑。 可她当狐狸的时光也只有短短的半年。半年后洞庭君带洞庭水族屠戮狐妖一族,狐妖一族全部死于水族刀兵之下,唯有她一只还未化人的小狐狸,在那个口口声声喊自己“九妹”的男人的拼死救护之下,侥幸逃出生天。 重二郎的手臂紧了紧,他的胸膛紧紧地贴住她的身体,男人阳气足,身上热得像个大火炉,一直暖到了她心里。 她合上眼睛,想,睡吧。 屋子外头呜呜的风声却吵得她心慌意乱。忽听得啪嗒一声,东面的窗子不知怎么被吹开了一条缝。冷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