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提着一盏灯在后头追,“小姐,小姐......” 我哪里又还是什么小姐,崔家倒了,我爹死了,苏幕骗了我,我孩子也没了,到如今,何处才是我的归宿。 城楼是高的,城门底下还有守卫的军士,我穿着锦袍一闪而过,他们估计会以为见了鬼。 “吃吃”,我又笑起来,笑得疯疯癫癫,原来这世间,我离开了我爹,我真的就活不了,真的活不了了。 城楼那样高,我站在上头竟也不怕,抬头看天上一眼,还能看见天上的繁星,难怪谪仙人说,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那天上可有谪仙,可能听见信女崔蓬蓬的呼唤,在这样的世间,一个女人究竟能做什么,做什么呢。 爹,蓬蓬来陪你了。 我一脚踩上城墙上的垛子,跳了下去。 城墙上的风灯在冰寒的夜风里晃晃荡荡,烛火明明暗暗,也就如我这短暂的一生,并不曾真的安稳过。 第40章 ‘啪’,六角的走马灯掉在地上,白袍的男人站在原地,他来到之时,只见穿宽袍大袖瘦弱如蝴蝶的崔家姑娘跳下了城楼。 那走马灯沾了地上的雪水,灯芯灭了,唯有蹲下身去看,才能看见上头的一枝山茶海棠和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蝴蝶旁边有句诗,“蓬蓬,蝶恋花,花恋蝶,你恋我否。” 你恋我否。 天香跑得气喘吁吁,她提着灯笼瞧见一动不动的叶清臣,“大人,小姐呢?” 外头一丝声响也无,就似崔蓬蓬这么个大活人掉下去,动静轻的只如冬季枯树上遗落的一片落叶。叶清臣觉得自己慌了,而下头的兵士还一无所觉。他从袖中抽出一块令牌,对着守城兵士道:“外头有项的探子,开城门,搜!” 深夜的城楼下空无一人,兵士们开了城门,拿着火把在外头官道上搜索,“回大人,外头没有人。” 叶清臣一身白袍在火光下莹莹烁烁,蓬蓬这么一个活人跳下去,不死也会没了半条命,这眨眼的功夫,人到哪里去了呢。 他向旁边的兵士伸手,那人递上火把,叶清臣举着火把,往外头走,城墙下既无崔蓬蓬的尸体,也无其他的物件,地上就连一滩血迹都没有。他站在城下往城楼上看,冰冷的城墙像一块踢不开的铁板隔在了他们之间,城墙那么高,蓬蓬又是带着怎样的必死之心往下头跳的。 他的心跳漏了几拍,他竟然不知道崔蓬蓬还有这样的勇气,若不是恨极了,她怎么能做出这样没有回头路的事情出来。 崔蓬蓬是这样的执拗,他从不知道。 叶清臣举着火把站在城楼下面,我没有吭声,我依旧站在城楼那个角落里。我没有跳,我只是丢了一件衣裳下去,下头又有人将我的衣裳捡走了。城门内外一片忙乱,漆黑的深夜里,有一个兵士毫无声息的站在我身后,“崔姑娘,快跟我走。” 我抬脚跟着他,脚下踩过一淌一淌的冰碴子和要化不化的雪水,我已经不知冰凉。跟着那个兵士绕了几个弯,又顺着阶梯绕到城楼后头,那里有一架马车,车上是我曾经见过的那个紫袍男子,他看了我一眼,“崔家的丫头?” 我其实冻得很,身上的锦袍丢下了城楼,脚下又不着寸缕,他将身上的紫貂大氅解下来丢给我,我低着脑袋,“臣女多谢寿王爷。” “嗯。”他只轻轻哼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外头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城门阖上的沉闷的撞击声,我心里头发凉,我往马车里缩了缩,寿王瞥了我一眼,眼睛里有笑意,“你这么怕他?” 我抿着嘴唇,不敢多说话,也不敢放肆。我与这位今上的亲兄寿王无亲无故,他肯出手帮我,全是倚仗李绛的面子,人家纡尊降贵救我一个没用的丫头,我自己不能蹬鼻子上脸不讲规矩。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