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蓉要查什么就查什么,要看什么卷宗就看什么卷宗。 李怀安辛苦隐瞒了很多年的秘密,当再瞒不住时,他也没有挣扎,顺势选择了放手。他手里有很多资料,很多证据,李江的死他全程都有宗卷记录在册。闻蓉不信任他,非要自己去查,李怀安也随意了。 以前瞒得那么辛苦,现在查起来,因为本来就查过一遍,显得轻松十分。 闻蓉顺藤摸瓜,很快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她知道了李江为阿南所杀,也知道了李信为阿南顶罪。她托着疲惫的身体,出了门,前往当年那场打斗发生的巷子里。她不要李怀安跟随,也不再信李家的任何人。而闻蝉不放心,受李伊宁所托,跟随姑姑出来。幸而姑姑还是很放心她,知道她一个翁主,一个外人,李家的真相必然瞒着她。 冬日初雪的时候,闻蓉与闻蝉站在幽静的巷子深处。 李怀安提了灯,开了旧宗祠的门,蹲下身,与李信对望。他说,“两个选择。阿信,选哪个?”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写姑父这个人的感情了╭(╯e╰)╮姑父这些年很寂寞的。 ☆、第111章 0.0.1 空街甬道,闻氏姑侄二人站在巷口,怔怔相望。 巷外停着马车,巷中人士已经驱尽。卫士封锁了这道巷,有吏员拿着宗卷站在一侧,尽职尽责地翻阅竹简,并向两名女郎解说当时的情况—— “李江私下与官寺往来,出卖李信、阿南等一伙混混。李江与阿南发生口角,便在此地,两人动了手。” “女君看这里,”吏员蹲在墙角,指着土夯上颜色深的一道说,“这是当日李江留下的血迹。据我们所查,他被阿南所杀……” “当时在李江身上搜到致幻药物,李江与人打斗中,也中了毒。” “腰腹被匕首刺中,伤口约三寸长,两寸……” “李信与其他混混前来接应阿南,在此大战。李信与官寺为敌,被俘入狱。李信……” “别说了,”闻蓉轻声,她的声音太弱,除了扶着她的侄女闻蝉,汇报的吏员并没有听到。汇报声还在没有感情地继续,闻蓉却已经听不下去了,她吼道,“别说了!” 女君带着哭腔的吼声,将众人镇住。众人面面相觑,看翁主向他们摆了摆手,于是欠欠身后,皆闭口不语了。 闻蓉跌倒在地,她跪在土墙边,手指颤颤地伸出,抚摸凹凸不平的墙面上颜色浓深的痕迹。她深深地凝望着,好似看到了当日的一幕,看到当日混战,看少年无望地摔倒在地。 那时天还没有亮,她的二郎连最后的日出也没有看到。 她浑浑噩噩地待在府上不知道做什么,而冷冷清清的无人问津的深巷中,少年却只能不甘地死去。他临死前,是否怨过她这个母亲?是否想念过她?他最后一刻时,想的是什么? 人常说临死前,一生都会被走马灯般走过。蟠螭灯星火耀耀,在李江短暂的一生中,可曾照耀出李家古宅来?可曾想起过他幼年时的片刻温情? 他命途多舛,一直不如别人。他在死前,是否想过认回李家呢? 如果他们母子见面,李江能不能认得出她? 那些想来都如隔世般……确切说,也实在是隔世了。草席一卷,枯坟一座,她家郎君,在这里静悄悄地死去……无人在意,无人关怀。 闻蓉落了泪,她扶着墙的手指发抖。她喃喃自语,“我儿……我儿……” 她已有些痴了,声音凄凉而悲怆。当她俯跪在地,贴墙而坐时,当她露出悲凉的神情——她不再是李家大夫人,她只是一个丢失了孩子、多年寻找无望的母亲。 她的一生草草,她家郎君也半生草草了事。而她就是回顾他那短暂的一生,她连他的相貌都不知道。人生如漫长一线的河中灯盏,顺水向下飘,飘远了,便再见不到了。月下流川,火照三途,往事再不可追起。 “我儿……我儿——!” 声声泣血,杜鹃力竭。冬日初雪落下,纷纷然,世界清白。 一个母亲的可怜呼唤声,让周围一众公事公办的吏员们动容。有的人眼眶跟着红了,有的人叹口气,感慨世道之无常。纵是尊贵至此,失去自己的孩子,闻蓉浑浑噩噩十年来,人不人疯不疯……她趴在地上大哭,雪落在她身上,万物被雪所盖,闻蓉的哭声已经沙哑无比。 闻蝉也红了眼睛,跟着落了泪。她对曾有一面之缘的表哥并无感觉,并且即使那位真正的表哥找回来,闻蝉也确信自己八成和他不会有什么纠葛。不是每个出身混混的人,都能吸引闻蝉。不是每个少年郎君,都拥有李信一样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手段。 她其实已经忘记了李江…… 李江面容俊俏,还在她落难时帮过她从李信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