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打从嫁进来,过得就是苦日子,佟大爷得的病,就是让人伺候的病,好生养着的富贵病,有钱了多活几年,没钱了就只能是耗死了。 打从庚子年开始,家里就没个进项了,又到了现如今,去药铺子里面赊欠都不肯了,旗人都成了老赖,谁都不想赊欠个没底洞。 佟二爷虎目含泪,自己掏了腰包,也没几个钱,塞到大嫂手里就走了。 佟家鼎盛的时候,半朝为官,何曾这样落魄呢。 大嫂端着药进屋子,大哥咳嗽的不像是样子,“老二来是为着什么事儿?” “没事,就是来看看。” 大哥终年不见阳光,瘦的一把骨头像是枯木头一样的,屋子里面终年不流通的各种味道,只让人闷得像是三伏天。 青色的眼睛里面都是血丝,暗红色的,深深的埋在眼眶里面,“又拿了二弟的吧。” 大嫂低着头,坐在床边低低的答应,“下个月的钱粮下来了,我去给二弟找补回去。” 大哥就不说话了,他人事不知道一点,还以为大清在呢,还以为旗人还有饷银呢。 大嫂什么都不敢跟她说,自己午饭也没得吃,想着要买药,二弟虽然是时时接济,但是也不能连累她一辈子啊,可是她一辈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个赚钱的生意经。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自己扶着门槛,邻居家里老太太看着她哭,不由得劝,“又犯了为难不是?” 大嫂赶紧擦擦眼泪,“老太太,您吃了啊?” “吃过了,我说句不好听的,你也是怪不容易的,伺候这么多年了,先前有钱还好,现如今没个进项,你说说这等着吃药的人,在穷苦人家里头,不如是早早的去了。” 说了观察着大嫂的神色,看她木愣愣的,不好说的太过于直白了,端着盆子就走了,去洗衣服去了。 大嫂手指头抠着门,打碎牙齿了肚子里面吞,她怎么能呢? 老太太的意思她明白,再明白不过了,丈夫能活过今天,可是要是没了药,也就是一两天的事儿。 总归是要走的,不过是多早晚的事儿,不过是带累活人的事儿。可是她愿意让他带累啊,她乐意伺候啊,哪怕没个人样子,她都愿意把他当成个伟男子一样的敬重。 从没嫌弃过一声的,大哥说话大嫂从没有违背过的。 她自己鼓足了劲儿,不知道什么叫新社会了,只是想着自己也应该去找个活计干干,可是什么也不会,但是兴许能去给人家当老妈子,去缝缝补补的,她会绣花,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 枯坐了半下午,等着晚上人少的时候,才敢出门去,白日里从不敢出门的。 大嫂的到来,给四太太的心里头,又添了几道愁绪,是了,大哥是个药罐子,往里面扔进去永远都不会有回报的钱。 “我寻思着,想着找个活计干,可是小姑您瞧瞧,这个年纪了,还有什么能干的呢?” 四太太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她也没有凭着自己的本事去赚过一分钱,想着三姨娘说的绣花能卖钱,喊了她来商量。 三姨娘是吃过大苦头的人,“给人家洗衣服,还有做鞋垫,怎么也有几个钱,就是费眼睛。大太太,您会绣花,这个也有人收呢。” 商量了好一会,大嫂好似是黑夜里面的人,看见了一些光亮。 她第二日起来,给大哥端了饭进去,煮好了药放到瓦罐里面,“我以后出去,到四太太那里帮忙去了,禧姐儿大了,一些被褥要准备起来了。” 大哥没有不答应的,“呀,一转眼禧姐儿这么大了,要嫁人了,你去帮忙吧。” 大嫂就挎着篮子走了,她是去找了个活计,给人家绣被褥的,女孩子出嫁了,都要绣被面。 却说那佟二爷急的着急上火的,亲戚里面都问遍了,也没见到人,浑浑噩噩的走到茶馆里面去。 掌柜的见他神魂落魄,“您得去衙门啊?” “衙门?进去了不死也得拔下来一层皮。” 佟二爷早就看透了衙门的黑暗,无论你是报案的还是被抓起来的,要想着使唤那一帮子肥老鼠,没有钱根本不行。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