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拎着小黄雀儿出了门,她又是一阵抹眼泪,“次次都这样,好似钱是大风刮来的,这八月半过节的钱,再有老爷子过寿的开支,要我怎么看着办呢?” 只是到底是老实妇道人家,未出嫁的时候,她是听着子爵父亲的训导长大的,再是勤快不过的人了,只得含着眼泪去打算盘,合计着这粮钱还有多少,一项项的如何节省。 一想起来,这旗人要是没了粮钱,她心里头就跟塞满了茅草一般的,气吁吁的堵得慌。 这家里头,虽然是好几份的俸禄,可是真没余粮的,全指望着朝廷的饷银来过活,要真是没了,她悲痛之余,也不得不多想一点未来的出路了。 有时候,妇道人家,是比大丈夫更谨小慎微的,更有两手准备的。 那四爷拎着他的小黄雀儿,怕下午的日头大,还特意去给蒙上了一块蓝步子,没到茶馆门口就听里面热闹,不由得快走了两步。 黄掌柜的在门口招呼,这几天人多,老少爷们都在讨论变法的事儿,他固然是生意做得兴隆,但是也害怕讨论时政惹祸上身。 所以一开口就是家长里短的问,“四爷来了啊?好些日子没见您了,家里都好?四太太身子怕是重了,给您提前道喜了,祝您喜得贵子。合该这月份,生个大胖小子的。” 四爷一下子就眉开眼笑的,手里的小黄雀先给伙计,嘱托一句,“劳您架了,防着点那带脏口儿的,别给我带坏了。” 他这黄雀儿,命根子一样的,走哪儿都得带着,自己早上起来,先伺候这黄雀儿,手里有个闲钱伍的,这鸟笼子到食盆,都给这小黄雀霍霍了。 他这鸟儿声好,生怕有那带脏口的鸟儿,挨在一起了,给他的小黄雀带累坏了。 还真有这样的事儿,有的养鸟的是粗人,在家里动不动说脏口,又或者这鸟儿是在那八大胡同里养大的,这下好了,一张鸟嘴,就是那混账话,被人给传染了一样。 什么人养什么样的鸟儿,四爷是瞧不上这样的鸟儿,也瞧不上这样的人的。 他先行礼,还是那老礼儿,什么握手什么鞠躬的,他觉得古里古怪,不像话。 脑门上青青的,后面是不松不紧的大辫子,稳重而不失潇洒,到了黄掌柜跟前,双手扶膝,前腿实,后腿虚,别样的好看,“黄掌柜的,您好啊。” 而后,从容收腿,挺腰敛胸,双臂垂直,两只脚儿并齐“打横儿”,这样的礼儿,你说怎么能让人看了不赏心悦目的。 黄掌柜向来懂规矩,他自来是不受旗人的礼儿的,自己闪开半边,再对着刚挂好小黄雀的伙计喊一声,“老规矩,赶紧的。” 那四爷满脸的笑,听着那大胖小子的话,他只摆摆手,“是了,我找人都看过多少次了,都说是个儿子,我啊,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说到祖宗,对着右上方,又是一个两手抱拳,以示恭敬,黄掌柜的弯腰,只管把人往里面请,看着那四爷进去了,心里也叹口气。 这四爷是个好人啊,就是没儿子,就是心头的一块大病,前头两个姑娘都出嫁了,这个年纪了,就等着这小三子了,是个儿子才好呢。 第2章 铁杆庄稼 四爷带着白手帕子铺好了,整整齐齐的在桌子一角上,安安稳稳的坐下来,这经常来的老主顾,都是自己带着茶叶的,还有那更讲究的,自己带着茶壶。 “佟二爷,您可算是来了,我这心里啊,不舒坦。” “您坐着,坐着,我知道您的心思,都懂。” 说话的佟二爷,急匆匆的拎着鸟笼子交给伙计,里面是一只蓝靛儿,一只抵得上穷苦人家一年的嚼谷了。 一个佟二爷,一个那四爷,但凡是在茶馆里,俩人都是一处儿的。首先一个原因是亲戚,这佟二爷的亲妹妹,就是那四太太,那四爷是要喊一句二舅兄的,自然是亲近。 再一个原因就是,老爷们俩都是足够的细心与睿智,但凡是自己能喘口气,都不会让自己的鸟儿受一丁点的委屈的人,都是极为糊涂的明白的活着。 有钱了真讲究,没钱也穷讲究。家里都有铁杆子的庄稼,都是靠着骑兵的三两饷银还有春秋季发下来的老米维持着体面。 而且作为包围皇城的骑兵,俩人都似乎忘记了自己是个武官,老祖宗传下来的马背上得天下,没他们一顶点儿的事情。 四爷向来是老实人一个,一点不招惹是非的人,对谁都和气,这会儿也觉得凄苦,即使如此难过,也不得不压低了声音,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