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风顶着一头乱发,只觉得人生惨淡无比。 自然,她拽着李归尘的袖角,左一句先生,右一句先生,大有李归尘若是不从了她同去案发之地,她便一脑袋扎井里淹死算了的不良态势。 是以此时,蒲风远远地站在大杨树之后,她身边那位死眉塌眼着望天之人正是李归尘。 她且留李归尘在树边歇着,自己咬了咬牙穿过一班衙役,站到了现场之中。 衙役在此只是为了驻守,自然不敢改动现场环境,此处有两具尸首,皆用白方巾盖了脸,等着一会丁霖许可再行验尸。 而这案发之地倒是有些说头,此处为榴花胡同,是处众人心照不宣的快活桃园,风月宝窟,自前朝起便有些名头的。此处原先约莫着仅是民宅,现今虽看着只像是大户人家,屋子里却都是桃李绝色,不少所谓的“人前君子”曾流连此处,不为外人知。 而这凶案现场,正是榴花胡同最内里的一条死巷,宅子的后门开在此处,不过那锁链已锈死了,想来废弃许久。胡同边上摞放了一人高的陈旧朽木,出口处栽了一棵老杨树,该有合抱粗,根须将地面砖石拱裂了不少。 蒲风环视了四周,再定睛到那两具尸体之上:正对面半倚着坐在墙边的那具尸首周身已不堪入目,身旁的地面上皆是大片干涸的褐红色血迹,连带着整个下半身就如同曾经泡在血中一般,看不出原本鸭蛋青的衣料本色。那人背倚墙歪着身子,两腿叉开成簸箕状,双手紧紧扣住大腿,几乎插到肉里。 她边看边记,不由得有些头皮发麻,再去看那具躺尸,只见他匍匐状趴在地上,脸微向右侧朝下,头边一大滩呕吐出的秽物,虽经一夜,仍可辨出酒臭腥气。此人衣料华贵,乃是上好的正青织锦,身份大概要高贵于墙边那具尸体,但衣带未系,穿着随意。 除此处的血腥味外,蒲风似乎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骚味。她挑着笔杆轻轻撩起了此人的衣下摆,只见大片泛黄水渍,原是尿了裤子。 此人怕是见到了什么? 她撩衣摆时不小心戳到了这具尸体的腿,谁知眼前尸体忽然一颤……蒲风正蹲在地上,一见此状亦是大惊,一屁股墩儿歪在了地上。 有个衙役眼神儿挺尖,一看看到那尸体动了,“啊”一嗓子震得其他人耳朵眼儿疼。 “诈尸了!诈尸!“ 只见那具“尸体”的手攥了攥,忽然撑在地上翻过身坐了起来,可是还没坐稳便又栽倒了过去,哼哼唧唧着动弹不得。 丁霖刚要打道回府,忽见此状,一脚便踹在了身边差吏身上,“诈什么尸!一个个办的又都是什么差!连死活都分不出来了?” 于是赶紧冒出来四五个人抬着那青衣男子去了医馆,丁霖也不知嘱咐了什么带着大多数差吏也走了。蒲风看着蹲在木头垛边上抽旱烟的刘仵作,再望着立在杨树后头的李归尘,皱着眉挠了挠头,便让差役喊了他们来验尸。 顺天府衙门的仵作论得上的也就刘仙和陈利,她当日初审遇到的正是后者,对此人印象不佳。而仵作刘仙自不必讲,蒲风于大理寺衙门初见他时,便觉得此人确有胆色学识,今有此人审验断无疑虑。而李大房东嘛,蒲风一早就知道他必然又要躲身在哪个角落里,可奇怪的是就算他躲身在自己身后,也会让她觉得心里不那么慌乱。 蒲风看着他的侧颜,挑了一个难以捕捉的笑意。 “你在想什么?” 李归尘闻言低头看了蒲风一眼,淡然道:“没什么。”可听那话音里根本就是有什么。 说来到目前为止,他们尚没能发现这凶案现场有什么格外奇异之处,除了刚才有人被误认为是尸体闹了一出乌龙,可此案能凡动法司,想来也是蹊跷得很。 又是好巧不巧,此案乃是发生于中元午夜,岂非正应了厉鬼索命之说。 蒲风想着,有些头皮发麻,无奈拉了拉李归尘的袖角,“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她此言刚落,刘仵作将那盖尸的方巾掀了下来,蒲风一惊,继而便眼前一黑,有一只干燥温暖的手覆在了她眼上。 她下意识攥住了李归尘的手腕,只觉得那搏动异常急促。 “你先别看。”他附到她耳边低声道,“一会儿看到了什么也不要惊慌,这世上没鬼的。” 蒲风闻言汗毛一凛,错开李归尘的手指缝方窥到了那尸身的真面目——说是一张脸,倒不如说是脑袋上挂着一个巨大的血洞。眼球已不翼而飞了,血肉模糊得倒也分不出哪里是皮肉,哪里是鼻眼,只是嘴张大得诡异至极,一颗颗m.DaMINGPump.cOm